69 住这里(3/4)
顾青城不禁皱了皱眉。上斤围才。
“别哭了,打针了才能退烧啊。”
女人给小孩子穿上裤子,抱着她,正巧手机响了,便腾出一只手来接电话。
“烧退了,我刚带着他来打了退烧针,雪糕现在长身体,你按时打点钱回来……我知道,你别说这么多了,等会儿,听不见……”
小孩子的哭声实在是震耳,女人耳朵里一阵嗡嗡嗡的响声,她便抱着孩子出来,看见顾青城坐在座椅上,便说:“这位先生,麻烦你帮我看下孩子,我这边打电话听不清。”
顾青城还没有答话,女人已经把孩子放在了顾青城腿上,便直接走到诊所的玻璃门外面去接电话了。
小孩子大约有两岁左右的样子,并不是普遍这个年龄段的孩子显得白白嫩嫩,也不胖,很轻。脸上全都是泪,哭的久了,额头上全都是红色的印记,好像是过敏的疹子似的,一片通红,但是用手摸起来却是光滑的。
顾青城一手扶着小孩子的背,单手扣着他的肩膀,哭声一阵阵的扰的心情愈加烦躁,手臂隔开一段距离,小孩子泪眼朦胧地转过来盯着顾青城。
“妈妈……呜呜呜……”
在病房里的杨拂晓掀开帘子出来,看见顾青城怀里还抱着一个小孩子,微微一愣,转头对外婆说了一声,便抬步走出来。
“你抱着雪糕干嘛?刚刚陈阿姨呢?”
顾青城直接拎着小孩子给杨拂晓放在了腿上,对于小孩子他根本就管不来,“出去打电话了。”
杨拂晓这几年都不经常在家里,刚才才听说,这是两年前才搬过来的一家人,孩子本来是在乡下的,到了现在才接过来。
她对于小孩子从来都有一种亲切感,她将雪糕抱起来在腿上,抬手擦去他一张小脸上的泪,“不哭了,雪糕是男子汉,男子汉要勇敢,打针之后病就好了姐姐给雪糕一个糖……”
杨拂晓幸好在外衣口袋里有一个玫红色的水果糖,放在小孩子手中,雪糕抽噎了两下,止住了哭泣。
杨拂晓得意地冲一边的顾青城一笑:“你看,不哭了吧,其实小孩子就是要哄的。”
顾青城看着杨拂晓眸中神色,向上勾了勾嘴角:“又不是我的孩子,我为什么要哄?”
杨拂晓就当没听见,将雪糕重新放在腿上坐好,一边抖着膝盖一边轻拍他的背。
“顾青城,我特别喜欢小孩子,因为我没有父母,所以觉得小孩子是血缘至亲。从我记忆里,我就一直都是跟外婆在一起的,我妈生下来我之后就送到了外婆这里,然后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一直到现在。”
顾青城向后靠在椅背上,静静地听。
其实,顾青城并不算是一个很好的倾听者,因为他并不会在适当的时候给你点头示意他在听,从头至尾都是一声不响,让倾诉者偶尔都会产生他是不是已经睡着了。
“不过没关系,因为从来都没有过,所以就不会去比较,”杨拂晓笑了一下,“以前在小时候的时候,就有其他小孩子都过来欺负我是一个没有父母的孩子,有一次就联合好了骗我,说是捉迷藏,结果就把我一个人丢在很远的一个垃圾场,然后还是端午把我找回去的。”
那个时候大概才六岁,夜晚,听着瑟瑟寒风都觉得浑身发冷,还好从远处听见了有熟悉的声音,黑暗的街巷内闪着一盏明晃晃的灯。
“拂晓!”
那个空旷而黑暗的广场,前面是拿着手电筒的端午,后面是跑的气喘吁吁的林子。
这一刻,那一盏灯真的就在杨拂晓的心底里点亮了,将一片黑暗都照出光明。
“端午是谁?”
顾青城总算是开口,让杨拂晓恍然间意识到,除了在腿上抱着的小孩子,身边还坐着一个大人。
她转过来,说:“我一个发小,是乞丐叔叔的儿子。”
杨拂晓抿了抿唇,“后来在我十三岁的时候,他和乞丐叔叔失踪了,后来……有人在乱葬岗那边发现了他们的尸体。”
杨拂晓说到这里,眼前一片血红,肩膀就有些发抖。
顾青城发觉到杨拂晓微微抖动的肩膀,伸手握住了她的手,只觉得手心里一片冰凉,隐隐有冷汗。
在大约十年前了,那个夏天的暑假,杨拂晓正好从杨家回来看外婆,听到了这个消息,和林子都大老远的跑去乱葬岗,正好就看见法医在鉴定。
两个人都是被殴打致死的,且不说身上的外伤,用钝器击打头部,踝骨以及腹部,伤及腹内五脏,乞丐叔叔的致命伤是在后脑勺,头盖骨都已经裂开了,眼珠向外凸,死状十分可怖。
在乱葬岗已经抛尸了一个多月,一大一小两人身上的伤处全部腐烂流脓了,蛆虫肆虐,就面孔都无法看的清楚,只剩下一个轮廓。
杨拂晓不相信,非要上去看一眼白布下的尸体,林子比杨拂晓更害怕,扯着杨拂晓的胳膊,愣是被她拉着上前看了一眼,然后杨拂晓转身就吐了。
真的是干呕出来了。
伴随着胃酸一起掉落下来的,还有她扑簌扑簌掉落下来的眼泪。
然后连续三天,杨拂晓一句话都不说,也不肯不相信,乞丐叔叔和那个长的很好看的男孩子都已经永永远远的离开了这个世界,连最后一句话都没说,就再也见不到了。
顾青城反手握住杨拂晓的手,宽大温热的手掌包裹着她的手,微微蹙眉,“后来呢?”
“报警了,警局里的调查也是不了了之,时间毕竟久了。”
一时间,诊所内很安静。
雪糕睁着黑漆漆的眼睛,抬眼看了一眼面前蹙着眉的顾青城,咬着手中的糖纸。
………………
因为忽然想起端午,所以在快接近黎明时分的时候,在外婆输液结束后,杨拂晓将外婆送到家中,便步行去了不远的坟地。
顾青城在侧后方跟着,手中帮忙拎着杨拂晓外婆的一个包,显得儒雅温润有礼,杨拂晓在前面扶着外婆。
杨老太太到底是上上下下地打量了顾青城,眼睛笑的眯成了一条线,私下里小声问杨拂晓:“这是男朋友么?”
杨拂晓摇了摇头:“不是,是公司里的老板。”
“老板会有这么好心的么?陪着你大晚上的从C市回来,还在小诊所等我这么一个老太婆?”
杨老太太忽然想到传闻中听的,“之前听说你订婚了,是不是就是他?我看挺好的。”
之前订婚的消息,外婆这边应该确有所闻,不过事实的真相到底是什么,应该就没有人知道了吧。
送了外婆上楼,给外婆倒水吃了药,才重新下了楼。
接近黎明,虽然说一个晚上都没有睡,但是杨拂晓此刻大脑皮层的细胞跳跃着相当兴奋,从阴暗的楼梯中走出来,看见黎明的天光在地面上逐渐铺展开,而顾青城就站在铺展亮光的边缘,身体两侧被天光从中剖开,一边亮一边暗。
顾青城原本是微眯着双眼的,听见有极轻微的脚步声,睁开眼睛,看见杨拂晓小心翼翼地走过来。
杨拂晓原本确实是想要吓顾青城一跳的,可是顾青城这么猛地睁开眼睛,没有吓到他,倒是反过来吓的她一个激灵。
顾青城轻笑出声,“走了。”
端午和乞丐叔叔的坟地距离大院这边并不远,过了两条街,再过一个建筑工地,就到了。
说到底,说坟地也就是比乱葬岗稍微好听一点,
墓地都是有钱人才能买得起的,穷人,甚至是连姓名都没有的下层人,也就只有葬在这里。
在坟地上插着一个小木牌,木牌上写着名字和生卒年月。
但是,在端午和乞丐叔叔这边的木牌上,除了名字之外,并没有生卒年月。
因为没有人知道。
杨拂晓在路边摘了两朵野花,过来摆在木牌前面,然后深深的鞠了一躬。
保持着鞠躬的姿势,许久才重新直起身来,眼泪就从眼角滴落在土地中。
她和乞丐叔叔和端午认识,都是起源于严寒冬季的那一个热腾腾的馒头,救了饥寒交迫一大一小两个人。因为大冬天端午的手都冻掉了,她便存了两天的钱,一毛一毛的存起来,到药店给端午买了一盒冻疮膏。
她还记得,当时她给端午涂了手上的冻疮,端午的脸上笑出了酒窝:“拂晓,你对我的好,我永远都不会忘记的。”
可是到现在,就算不忘记又如何,已经散落天涯阴阳两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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