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一章有人走向了黄昏(2/2)
原来她早就知道自己时日无多,所以才会主动找上自己,让她对凌厉好点,
她是想在临走前减少一些遗憾和悔恨,也希望自己走后,凌厉看在她生育他一场的份上,帮忙照顾一下邹晓晓。
可怜天下父母心,她不禁又想到了自己的爸爸和妈妈,习惯性地摸了一下胸口的位置,那里已经没有了项链,变得空荡荡的,心也跟着空乏了起来。
贺董薇慌忙赶到了医院,见到邹晓晓的那一刻,第一眼就能察觉,这个小姑娘身上明显有了成熟的味道。
原来长大真的可以是一夜之间的事情。
那种体会她也有过,随着记忆的恢复,那种生离死别,刻骨铭心的痛仿佛就在昨天,她依稀有点母亲去世时的记忆,
那时的她,尽管悲痛,却不敢再放肆嚎哭,因为没了父母,她哭也没用了,旁人顶多会安慰她几句节哀,
再也没有人会拿糖哄她,心疼地安慰她,无条件地让她躲在怀里哭泣,然后轻轻地拍着她的背说:“别担心,还有我呢。”
如果人的成长是父母的离去换来的,那她宁愿一辈子也不要长大。
贺董薇在角落偷偷抹着泪,整理好自己的情绪再进去病房。
蔡萍已经睡下,能清醒的时间一天比一天少,看着她因疾病而过分枯瘦的脸颊,贺董薇看着也替她难受,
生命的脆弱原来是这么触目惊心,让一个原本貌美的中年女人,以飞快的速度滑到了人生的暮年。
脸上仅剩一层皮裹着骨头,这不比看人体骨架的恐怖要弱。
都说时间是公平的,可有些人,在走向黄昏的时候,比岁月还要快。
邹晓晓远比贺董薇想象中的要平静,守着沉睡的蔡萍,在她旁边安静地做着作业。
她把贺董薇领了出去。
两人坐在长椅上,她扣着手中的笔帽说:“其实我知道她生病了,但是她不想让我知道,那我就装作不知道吧,继续像往常一样气她,跟她闹脾气,我知道她的心思,她就是想我听话,成熟点,然后她可以走得安心些,”
“可是她走了,我成熟给谁看?我听话她就能不走吗?”
“我以前觉得,这个世界上没有比她更讨厌的女人了,我爸在的时候,她就经常偷偷躲起来哭,对我不闻不问,把家里搞得压抑得不行,后来我爸走了,她也跟着崩溃,开始摔东西,开始对我破口大骂,和我吵得面红耳赤的时候,还会动起手来,”
“那时候我真的恨死她了,可她过后又会给我做一桌子好吃的菜跟我道歉,然后我就在这种日子里,和她反反复复地煎熬着,还记得几个月前,我们在茶餐厅开门时撞见的那一天吗,回来后,我从门缝里又看见她一个人,对着一张照片在偷偷地抹泪,趁她出门的时候,我去翻了她藏起来的照片,那时我才知道,原来我有个同母异父的哥哥。”
“她不肯跟我讲实情,于是我就亲自上门找凌厉,你后来都知道的,我被轰了出来。”
“后来我自己悄悄翻了她的笔记,才发现她的秘密,她抛弃了儿子,而且我也知道了她活不久的事情。”
贺董薇安安静静地听她简述着,希望自己的倾听可以让她心情舒畅点。
“那时我终于联想了起来,她为什么会经常一个人偷偷抹泪,为什么对我的态度总是反反复复,为什么在我爸爸走后,她的情绪接近崩溃,我一开始是以为她享惯了清福,受不了落魄清苦的生活,以为她对我态度恶劣是因为生活艰难导致,所以我想自己努力,我想存钱,把我们家以前住的大房子买回来,这样她或许就能开心点。”
“其实不是,她的病症在凌厉身上,她当年抛弃了自己的儿子,她把自己活在了痛苦和内疚中,每当她觉得自己幸福时,就会猛然惊醒,觉得自己不配,她无法面对被抛弃儿子,她也开始接纳不了再生的女儿,觉得我是她罪孽的延续。”
“每当我响起她骂我时,脸上狰狞的表情,我就觉得这个女人特别的恐怖,过后又若无其事地变回一个慈母,就跟一个疯子一样,之后我就越来越叛逆,越叛逆就越不想回家,越不想见到她,她看得我就越紧。”
“我一度怀疑,我不是她亲身的,可我明明记得,我六岁前,她对我真的很好。”
贺董薇猛地惊醒,瞳孔收缩,想到了一个让她悔恨不已的画面,
从蔡萍和凌厉对她简述过的内容里面,她都曾辱骂过蔡萍,却没想,那真的变成了一个诅咒。
原来她一个小小的泄愤怒骂,竟给别人,乃至他们整个家庭带来了如此恶劣的影响。
不要小看每一片雪花的力量,雪崩的时候,没有一片是无辜的。
蔡萍抛弃凌厉固然不对,可她的举动也不完全无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