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新与旧（1/2）

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

在大明轰然倒塌一百多年后，天下分崩离析。一个人如果要祸乱天下，只需要一样本事，那就是能打！例如黄巢、例如李自成。他们不一定能最终成就大事，但他们绝对能够把天下砸个稀巴烂。而如果要统一天下，成为笑到最后的那个人，你需要的就不仅仅是能打，而是能够构建一个更有效率的新秩序。就像康熙用一套有效的官僚体系替代了明朝东林党那些只知道贪污的官吏。

然而新秩序并不总是比旧秩序好，秦扫liù • hé，车同轨，书同文，创立了大一统的时代，可惜天下苦秦久矣，得不到大家的认同，最终两个奴隶振臂一呼他就完蛋了。在一个老百姓都不识字，只知道纳粮的时代，你去跟他们说你们有自由，女人有自由，这不是很可笑的事情吗？他们可以剃发易服给满清纳粮，也可以给别人纳粮，但那也只是纳粮而已。民意的惯性是极为强大的，强大到即使武力征服了也不能刹住这股力量。满清剃发易服要流血，剪掉辫子竟也要流血。

“始皇帝死而天下分”，后世看来是阴谋家的谣言，当时却是人人信奉的圭臬。因为中华自秦以前一直都是分封状态，从未有过什么大一统。秦汉之交，楚汉争霸，打了多少年死了多少人，最终才由汉武帝实现真正的统一，天下人才习惯了大一统的中华。

“果然，最难改的还是思想啊！”

“郎君明白就好。”徐君梅慢慢说，“广州能有今日的成色，除了新政确有可取之处，夫君严惩贪官严肃纪律至关重要，但众人表面心服，要他们真心相信人人平等绝非一朝一夕之功。”

“你是要我妥协吗？”

“对！”徐君梅眼睛一闪一闪的，“不过你肯定不是好皇帝。”

“我也觉得！”金坷垃自嘲道，和洋人打交道他行，摆弄些奇技淫巧也行，收买人心还算凑合，但要说到治国之术，他确实不行。

“金郎可想知道为何？”

“请夫人赐教。”

徐君梅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斟上一杯茶，慢慢的端过来。治国，绝不是一件容易说明白的事。

“你喜欢说道，梅以《道德经》作喻，如何？”

“好啊！”

徐君梅抿下一口茶：“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人之道损不足以奉有余。故金郎你替天行道，百姓箪食壶浆以迎。”

“对啊！”

“但金郎可知，天人合一，人也在天地万物之中，故天之道也包括人之道。”

理论上好像对哦！但是金坷垃一时转不过弯来。

“应该也是对的吧。”

徐君梅微微一笑，一抹嫣红摄人心魄。

“这便对了。金郎即使将天下富人都踩在脚下，大家的日子便就好过了么？穷人之所以是穷人，并非他劳而不获，而是想着不劳而获。甚至这些人都懒的起来反抗！你看似替天行道，却让懒汉得食，英雄送命，众人又怎肯依附你。”

金坷垃沉思片刻，这是一句很简单的话，所有人都能懂。升米恩斗米仇嘛！但是真理这种东西往往就隐藏在简单的公理中！数学只有五条公理，却推出了无比深邃的奥秘。上层社会掠夺太多农民活不下去了，就会有人造反。而如果真的均贫富，就没有人愿意去发展生产力，最后还是造反。徐君梅说的天道正是如此！你要管理这个社会，不仅要防止那些有本事的人过于富有，掌握权力而欺压穷人，也不能一味的仇富平均财富，这样只会让社会变成一潭死水。

金坷垃恍然大悟！这就是天道！这就是管理的艺术！在平衡和不平衡之间踩钢丝的艺术！每执行一项政策就等于在刀锋上踩上一脚，而是否流血你还不一定知道！一个不小心，跌落刀山，那就是咔嚓一刀。每当一个朝代步入暮年，下级官吏敷衍塞责，统治集团醉生梦死，终于积重难返，在刀山上滚个粉碎。

然而，徐君梅还有一层意思没有说到！为君者必须让民众有利可图，以利驱使他们去做事。然而对于某些人来说，利又是相当难以衡量的东西，如果他欲望超过了你能给的范畴，怎么办？那没办法了，只能杀！否则他就会叛变。比如想当海军大臣却没有如愿的郭婆带。

显然，在这么大的国家里，靠金钱来驱动是不可能的，会严重腐蚀统治阶层，最后还是进入历史周期律。白莲教内部，这个问题比较好解决，嘉木用宗教的方式给教徒们灌输正义，白莲教徒比普通人有精神的多。然而广东人并不信这些！也很好理解，虽然广东人读书不如山东人，但经济头脑很活跃，也很会算数。就这种地方，鬼才会相信你那些白莲教的理论！

广东人确实和西方接触的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