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2/2）
蓝晓筱开始在天台上踱步：“明老师觉得，今天的讲座怎么样？”
明宵望着她，客观评价：“对青少年有正面引导意义。”
她噗嗤一笑，点头认可：“不愧是老师的回答。我也觉得青少年应该注重心理健康教育，现在的混账玩意太多了。”
明宵离蓝晓筱五六米，注意着她的一举一动。
本来绕圈走着的她，忽然蹲下身，开始捡水泥面的小石子，还顺手在地面划写几道。
“讲座终归是讲座，真正犯事的那天，谁还能记得自己曾经上过一次名师讲堂？”
明宵纠正她的思想：“教育的本质在于潜移默化，理念信条深入人心后，是在自我身上形成盾牌，不是全然依赖外界。”
蓝晓筱倏地转过脸来，一眨不眨地盯着她：“那没这么高觉悟的人，是不是就被社会淘汰了？”
明宵蹙眉，抬步朝蓝晓筱走去。
像触及到她的敏感神经，蓝晓筱霍地起身，直生生倒退几步。
为什么总要在天台。
这里的危险程度，堪比突然闯入小车飞驰的马路。
蓝晓筱微笑回视她，不说话。
明宵一言难尽地僵在原地。
……
“你在明夕何那里接受咨询，感觉怎么样？”明宵转移话题，试图让气氛不再诡异，“他读专硕期间一直参与实习，但正式上岗不像见习，他需要独当一面，不知道能不能给你提供想要的帮助。”
“明医生……”蓝晓筱若有似无地喃喃，最后说，“在他那里，我很放松。”
明宵欣慰一笑：“你们都爱叫他‘医生’，但其实心理医生和心理咨询师，还是有差别的。”
蓝晓筱为什么不去看心理医生？
脑海中瞬间蹦出这个念头。
明宵心下一惊，抬眸看她时，还是那般微笑少言的模样。
“在我看来，他是医生哦。”蓝晓筱轻拍手上的灰粉，漫不经心地说。
明宵垂下眼眸，尽量面带笑意：“不过你要是也叫他明老师，我可能——”
“明老师。”她突然出声打断。
蓝晓筱直勾勾看着她，正经地问：“你会飞吗？”
会……飞吗？
“像这样。”
蓝晓筱轻轻闭上眼，两只手缓缓抬起，呈现张开双臂的姿态。
今日的她穿的是一件白色短款羽绒，因为讲座时需要套上志愿者马甲，这样的服装更轻便。暮沉的天，呼啸的风，她双臂张开的模样，倒真像一只展翅欲飞的白鸽。
可刹那间，明宵好似觉得天暗了几分。
蓝晓筱睁开双眼，脸上再没有方才沐浴光和风的静谧神情，她的双臂依旧摊开，头却像失去支撑点，蓦地朝右肩一歪。
若不是白日，明宵肯定以为撞入鬼门。
蓝晓筱此刻的姿势，哪里像自由翱翔的飞鸟。
而是一个被钉在十字架上的人。
“你……”
明宵舌尖打颤，心再悬高空。
蓝晓筱陡然转身，朝天台边缘加速跑去，张开双臂一跃。
明宵惊声叫她，冲出去——
让蓝晓筱停下的不是明宵，而是她自己。
距离天台边缘三四米时，她像是以为已经跑到尽头，纵身跃起，然后重重砸在天台的水泥地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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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宵猛地拽过她衣领，就见她形似疯癫地仰天大笑。
“这个动作，像不像飞？”她笑得沉浸自我，眼角有泪。
笑到一半，断断续续地咳嗽。
“她就是这样，忽然冲出来，手臂张开，从五楼跳下去。”蓝晓筱吃惊地目视前方，手背挡唇，低头笑得抖肩，“有监控，全都拍下来了，像那什么，魔法少女要变身拯救世界一样。”
“啪！”她双手击掌，目光空洞，“掉在地上。”
明宵浑身颤抖，极其缓慢地蹲下身，死死抱住她的肩。
“我叫人过来，你先别动。”
“那是我妹妹。”蓝晓筱凑近她耳畔，一字一句小声道。
蓝晓筱自言自语：“她也知道周一到周五要上学，学生就要好好学习，施展魔法和怪兽战斗都要等到周末。所以她摔在地上的时候，没什么人看到，只有保安看到了，说她脸朝地，五官都被砸烂了。”
她侧脸靠上明宵肩头，惋惜轻叹：“怎么能脸砸地呢，这样多难看啊。她是我们家里长得最好看的，比我好看多了，这么一摔啊，全没了。”
明宵抖着指尖拨出电话，刚举到耳边，被一只手倏地抓住。
“明老师。”
蓝晓筱歪着头，细致打量她的眉眼。额头，眉毛，鼻梁，嘴唇，最后慢慢凝在眼睛上，波澜不惊地说：“你是我见过，最好看的人。”
嘟。
电话无人接听，页面返回。
小柯他们应该还在休息。
明宵心生烦闷，推开她站起身，被蓝晓筱一把捉住手臂。
“对不起。”
突如其来的发疯，骤然出现的道歉。
此刻的蓝晓筱半垂眼帘，视线滞在某处，已经从疯言疯语的状态中回归平静。
明宵一动不动，余光下的胸口还在不规律起伏。
“我不知道黎子骁是你的男朋友。”她的声音低了下去，“如果不是他来问我，我也不会想到，更不会知道，竟然这么巧。”
明宵面色苍白，掰开她的手冷笑道：“你放心，我和他已经分手了。”
蓝晓筱表情平淡，摇了摇头：“我配不上他，我也不会接受他。一个出卖灵魂，践踏爱情观、道德观的人，根本不配提‘爱’，也没资格接受爱。他对我付出的一切，在我看来不是解脱，只会让我更厌恶自己。”
“蓝晓茵已经去世十年了。”
明宵竭力不让自己发抖。她同样紧握蓝晓筱扣住自己手臂的那只手，咬牙俯身问她：“你折磨自己又折磨别人，对得起一直保护你的人吗？”
“明宵！”
一道沉冷的声音猛然响起。
再熟悉不过。
刚要转头，一股大力分扯开她和蓝晓筱，在她踉跄后退的同时，蓝晓筱被那人以一个保护的姿势抱进怀中。
明宵俯视面前的两人，目光冷漠而疲惫。
黎子骁先查看了蓝晓筱的状况，意识到方才过激的举动，他打横抱起蓝晓筱后，神色复杂地看向明宵：“她的情况不好，我会先送她去医院。下午的讲座，还请你帮忙跟主讲人沟通一下。”
蓝晓筱嘴唇发白，阖眸缩在黎子骁怀中。
他满目心疼地低头凝视蓝晓筱，再抬眸时，千言万语不可说，朝明宵颔首示意后，大步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