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6章(1/1)
他以为祭酒后继无人,自己会死不瞑目,这刻真正到来时,心底反倒极为平静,“谭老爷,谢谢你。”
国子监交到谭盛礼手上,他瞑目了。
脑袋慢慢垂下,谭盛礼握着他的手,嘴角含笑的看着他阖上眼,呢喃道,“不用谢。”
语声落下,只感觉掌心的手慢慢往下滑落,谭盛礼揉了揉他的手,嗓音干得难受,“廖谦,令尊去了。”
噗通声,廖谦几兄弟跪下磕头,脸上悲容难忍,哽咽出声,“父亲啊……”
离开廖府时,廖府门前已挂上了白布,府里的人嚎啕大哭着,哭声悲戚,听得谭盛礼湿了眼眶,廖逊的灵堂已经布置好了,闻讯来吊唁的人陆陆续续上门,多是同街邻里,年岁和廖逊相仿,入门时无不露出悲恸之色,廖谦让车夫送他回府,谭盛礼拒绝了,自己慢慢顺着街往回走,经过谭家以前的宅子外面,心情不像上次复杂,伸出墙的树长出了绿叶红花,甚是好看,他走得很慢,到拐角时,他回眸瞅了眼自己走过的路,青色石板路上延伸到尽头,清幽雅静,不显任何走过的足迹,就像墙上迎风飘扬的枝叶,哪儿记得去年的风呢?
廖逊的死传得很快,街上的读书人都在聊此事,除了感慨廖逊的死,更多在聊下任祭酒大人,国子监祭酒大人要么有博览群书的学识,要么有深远辽阔的仁德,纵观国子监几位先生,前者不难,难的是后者,几位先生德才皆有,名声亦是不错,可做祭酒的话貌似资历不足。
搜刮了遍自己所认识的人都找不到合适的人物,有读书人道,“你们说会不会从文武百官里挑啊?”
国子监祭酒关乎着天下读书人的行事准则,若不能让读书人信服,将来恐怕会出事,眼下廖逊去世,除非从文官里挑个大人接替廖逊的职位,否则国子监会出乱子。
“不会吧。”旁边读书人道,“祭酒大人虽有官职,却是个闲职,没有文官喜欢领这门差事吧。”桃李满天下又怎么样,不如手握实权来得重要,他们走科举自然盼着做个有实权的官员,国子监这样的清水地方没几个人想去。
祭酒大人的人选,真是不好说。他们眉眼鲜活,脸上尽是对新任祭酒的期待,谭盛礼轻声低叹,快速地从旁经过……他以为,德高者离世,世人多悲伤缅怀哀叹自省,事实并非如此,比起他的离世,读书人更在意他的职位由谁接任……
叽叽喳喳的声音被谭盛礼甩在身后,但心里难过更甚,廖逊克己复礼,勤勤恳恳,死前放心不下的是读书人的教养,可他们看不到他的担忧,春风满面,像在谈论个无关紧要的人,师道尊严,不该是这样的,他叹着气,心事重重地往回走。
阳光炙热,街上行人穿着春衫,面目含笑,轻松惬意,但谭盛礼只感觉到了冷……
到集市街时,旁边突然伸出双手拖住了他的手,猝不及防的动作惊得谭盛礼哆了下。
“谭老爷,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我看你脸色不对。”
是街边行乞的乞丐,平日没少受谭盛礼恩惠,远远的见谭盛礼脚步沉重,面色发白,担心他身体不好,故而伸手扶住了他。
谭盛礼怔怔地抬眸,乞丐满脸担忧,“谭老爷?”
“我无事。”
乞丐拘谨地松开手,退后两步给谭盛礼行礼,“冒昧了。”
“谭某该道声谢才是。”谭盛礼拱手,“多谢关心。”
乞丐脸热,不好意思地摆手,“不用不用……谭老爷不嫌我冒犯就好。”他是真看谭盛礼脸色不好,担心他当街晕倒,他们走街串巷的行乞,见过好些上了年纪倒地猝死的人,他能对旁人冷眼旁观置之不理,却无法眼睁睁看着谭盛礼出事,行乞大半辈子,打赏银子的贵人数不胜数,唯有谭盛礼的馒头包子让他倍感踏实。
“哪儿的话。”
见角落里还有其他乞丐,谭盛礼去包子铺买了几个包子,乞丐过意不去,“谭老爷……我……”他上前不是为行乞,就是怕谭盛礼像那些人死了……他希望谭盛礼活久点……
“我懂,这是谭某的心意,收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