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8章(1/1)
开篇称江老举人是没露面但不知性格的“朋友”,中间将益友该具有的品质,最末引用古人的话“朋而不心面朋也,友而不心面友也”问江老举人属于他的哪种朋友,通篇没有指名道姓,但看过江老举人文章的人都懂。
这篇文章是言辞最为温和的,后边三篇,和交朋友没什么关系,而是以故事的形式引出自己的看法,上了年纪的人在面对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旁族后辈该以什么样的心态去面对,或嫉妒,或好好教育自己子孙后人,又或者倚老卖老挤兑打压……措辞大胆,看得谭盛礼眉头没有舒展过。
看完四篇文章,谭盛礼沉默许久,期间,谭振兴收了笔砚,又去长凳上趴着等挨打了。
屋外吹来阵风,桌上的纸飘了下,谭盛礼将其按住,看向手边的木棍,“振兴,过来罢。”
谭振兴迷惑的起身,又乖乖坐下。
“振兴,你既不满江老举人,为何不与其直言?”谭盛礼沉吟。
谭振兴撇嘴,他也要有那个胆儿啊,江老举人年事已高,自己真要上门与之对骂,将其气死了怎么办,要知道,背上人命就没法走科举了,这点他还是拎得清的,再说了,他如果和江老举人对骂,肯定会落得个忤逆长辈的名声,谭盛礼不打死他啊。
因此他有那个贼心没那个贼胆,他坦言,“不敢。”
“你觉得江老举人看了这四篇文章会如何?”
“暴跳如雷又无可奈何吧……”文章最后署的他的名字,他人在京城,江老举人拿他没辙,定是有气没处撒的,不过以江老举人动不动就吐血晕倒中风的身子骨来看,此次怕是要在家修养好几个月了,他忐忑不安地抠着桌脚,“父亲,我知道错了。”
“振兴,会试已过,你可想过你以后想做个什么样的人?”
谭振兴不假思索,“想做个和父亲一样的人。”行事温和,走到哪儿都有无数人为之感染而发愤图强。
“有点难。”
谭振兴:“……”好吧,他承认他做不到,父亲光风霁月,心胸宽广,而他小肚鸡肠心胸狭隘,他抬眸,看向谭盛礼那双深邃的眼,“父亲,我……我能问个问题吗?”
“问吧。”
“以德报怨,何以以德报德?”小妹告诉他,人贱自有天收,碰到厌恶的人无须出手,自有人会收拾他,但父亲信奉的是以德报怨,他心里不解,遇到不平事父亲真的不会愤怒吗?比如长姐被休,比如二弟的文章被人拿去用了。
“以传德报德如何?”
谭振兴像明白了什么,良久,起身拱手,动容道,“父亲说的是。”
读书人为天下人表率,读书人不诚,百姓就会互相欺瞒,读书人仁厚,百姓就会兴起仁风,谭振兴懂了,他没问谭盛礼以前为何不和他说,他知道,谭盛礼定有自己的用意,果不其然,下句就听谭盛礼道,“我对你要比振学他们严厉,你心里可委屈?”
谭振兴摇头,高兴还来不及,如何会委屈,他道,“不瞒父亲说,儿子眼里,父亲做什么都是对的。”他的父亲,通晓礼法,严于律己宽以待人,默而识之,学而不厌,诲人不倦,如日月星辰,离得越近越能感受其光辉,谭振兴心里或许有过疑惑,但从不质疑其为人,谭振兴又道,“爱之深责之切,父亲待我严苛些得好。”
没有谭盛礼的鞭策,他还是惠明村那个以帝师后人自居而自认高高在上的谭大公子,这辈子都不会读书考取功名,身居僻境而洋洋自得,和井底之蛙没什么两样,怎么可能走出安逸舒适的村子见识这广袤的天地。
回想过往,他庆幸谭盛礼没有放弃他。
许是拂过脸颊的风让他有倾吐心事的冲动,他把自己心里的话说给谭盛礼听。
从启蒙到县试,再到乡试会试,谭振兴自己都觉得惊奇,以前似懂非懂的道理好像突然就全懂了,“父亲,会不会真是老祖宗显灵了啊?”要不然他怎么就开窍了啊。
他突然担心起来,“父亲,清明将至,咱们去祖宗坟前上香祭拜罢……求祖宗永远显灵保佑咱也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