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1/1)
打谭辰清落水,谭振学就把这件事归咎于自己没有考中的原因,为此在祠堂跪了好几日,祈求祖宗原谅。
这会儿身子撑不住了,说完那两句话,咚的声栽了下去。
谭盛礼想说谁都别跑,谭家落败不是一两个人造成的,所有人都有份,他挨个挨个收拾。
没来得及呢,就看谭振学脸色煞白的晕了过去,他脸色微变,丢了散架的凳子,骂地上哀嚎连连的谭振兴,“还不赶紧叫大夫?”
谭振兴不敢耽误,爬起身就朝外边跑,跪久了膝盖发麻差点摔倒,胳膊后背胸膛哪儿都疼,他父亲是真狠,下手没留半点情面,祖宗家业早被祖父他们那辈就败光了,和他们有啥关系啊,他顶多生不出儿子而已。
生不出儿子也不是他的错啊,是汪氏,冤有头债有主,父亲打他干什么啊。
祠堂阴冷潮湿,谭振业落榜愧对祖宗,几日不曾进过水,几乎是饿晕过去的,得知这个结果,谭盛礼憋着股火不上不下,闷在心里难受。
谭家没落至此已是事实,子孙后代从没忘记过祖宗勤奋苦读走科举的教诲也是事实,他记得谭振学几岁时,经常来祠堂跪拜,诵读他新学的文章,看得出来,比起谭辰清的惺惺作态,他是真喜欢读书,读书时眼里流转的光芒骗不了人。
奈何就是过不了院试。
十岁就通过县试府试成为童生的他,六年过去,仍止步于院试。
对这个后人,谭盛礼真的不忍心苛责他。
进了食,谭振学脸上渐渐有了光泽,他揪着被子,试图爬起来,谭盛礼按住他,“躺着吧。”
“父亲……”谭振学眼泪夺眶而出,“儿子不孝,又落榜了……呜呜呜……”
开始了又开始了,说不上两句话就开始哭,谭盛礼掏出手绢递过去,闷声道,“你还年轻,下次再考就是了。”
科举并非想的容易,多少人考到老都还是个童生啊。
他不安慰还好,听了他的话,谭振学哭得愈发伤心,“父亲,是儿子没用,愧对你的教诲。”
说着说着,眼泪如决堤的洪水泛滥开来,一发不可收拾。
谭盛礼:“……”
说女儿是水做的,谭家男儿何尝不是,随便哭两嗓子就有水漫金山的趋势,谭盛礼额头突突直跳,“别哭了,哭也挽回不了局面,好好养着,身体好点了把你的试卷默下来我看看。”
他也纳闷谭振学为何考不上,从平时功课情况来看,考秀才是没问题的。谭振学又是感动得热泪盈眶,谭盛礼不忍直视,偏头看向边上畏畏缩缩站着的其他人。
谭家到这辈已经没有下人了,屋里站着的都是自家人。
谭辰清是独子,共有五个孩子,三个儿子两个女儿。
长女谭佩玉是原配所生,已经嫁人了,而面前梳着双丫髻面黄肌瘦的小姑娘是谭辰清小女儿谭佩珠,现年13岁,生在重男轻女的人家,地位可想而知,小秦氏在时她的好日子还好过点,小秦氏走后,她和大户人家的粗使丫鬟没什么两样,好在长媳汪氏怜悯她,进门后待她不错。
可还是太瘦弱了。
在她身上,谭盛礼看到了谭辰清小姑的影子,那姑娘聪慧温婉,天资过人,为了家里亲人,嫁给了一位商人,商人给的彩礼多,她拿彩礼偷偷在惠明村置办了两百多亩田地,等出嫁那天全交给了谭辰清,要谭辰清留着科举时用,自此后,她再也没回来过。
有次谭辰清喝醉了说她嫁人过得不好,丈夫生病,她抛头露面帮着料理家业,丈夫病好痊愈跟伺候他的丫鬟好上了,丫鬟怀孕,他罔顾夫妻情面要和离,她不肯,上吊自尽了。
娘家薄弱说不上话,和离回家无异于给亲人抹黑,她心思通透,宁肯死在冰冷的婆家都没回来。
想起她,谭盛礼悲从中来,“佩珠。”
小姑娘缩了缩脖子,眼神怯弱,“父亲。”
轻轻柔柔的声音,谭盛礼不知道该说什么,谭家男人不争气,受拖累的是女人,嫁进来的女人也好,生在谭家的女人也罢,都过得不好,像汪氏,谭盛礼记得她生子不满一个月,身体没养好,却不得不下地操持家务,女人不好好坐月子,身子亏损得特别严重,他活着时不曾在意女儿家的事,死后倒是看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