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1/1)
棠仰仍喘着气,直起身子用手揉了揉额角,断断续续道:“晚上便要出殡,只怕是横死的”
“商安是谁,你们旧识……?”明堂在一旁低声问说。
老猫和棠仰同时看过来,明堂不敢说话了,把椅子让给棠仰。棠仰也不客气,坐下了端起水就喝,明堂那句“我刚用过”的也没敢说出来。老猫蹿到他膝上团团转了两圈,不相信似地自言自语说:“怎么就死了,怎么就死了?前段时间我跑去东河摸小虾还见那老小子领着孙子钓鱼呢,看那样子指定能活到一百岁的。”
它那肥身子在棠仰腿上踩来踩去,把棠仰的白衣裳踩出几个黑乎乎的梅花印子来。棠仰心烦了,一巴掌把他拍下去,两眼直勾勾地盯着地上往下咽水。明堂站在旁边蓦地有些不知所措,他是宪城的客人,所谓主人家的事,丝毫不知。
棠仰把那茶盏砰地撂下,站起来便往外走,“不行,我得过去一趟看看。”
“你不要命啦!他家住在东河旁,东河离这儿得有六十多里地呢!等你走过去天都黑透了你还回不回来!”老猫喵喵叫着伸出爪子抱住他小腿,棠仰兀自往前走着,嘴上喊道:“我不管,他要真是横死的我们怎么向喜子交待!”
“喜子”这二字骤然脱口,明堂心里跳了下,像是忽然抓住了什么。他略上前了些,冲拉扯的一人一猫道:“这样吧,我借马来和棠仰一道去,一个时辰左右就能来回。”
棠仰愣了下,盯着他铁了心似地嘴硬说:“与你无关。”
老猫挠他一下,转头对明堂道:“你快去啊!”
明堂点头,忙跑去借马了。棠仰瞪老猫一眼,似是怪他多嘴,老猫不客气地瞪回去,“你还瞪我!万一他家还有人见过你认出来怎么办?商安没死也得被你吓活了!明堂跟去还方便些。”
“这件事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把他牵扯进来干什么。”棠仰嘟囔说。
这些天也算在宪城混个脸熟,明堂很快便借到马回来了虽然还是一匹。老猫本来闹着也要跟去,差点没把马惊尥蹶子了作罢。这回换棠仰坐在后面,他一言不发,手轻轻拽着明堂的衣角,明堂只顾快马加鞭,半侧头冲他道:“抓紧点,把你颠下去!”
话刚一脱口明堂又后悔了,扭回头去改口说:“商安是什么人?”
棠仰低声道:“你不是听老猫说了嘛,一老头。”
明堂思量片刻,回想起棠仰状似伤感,那伤感却似乎并不为了商安而来,试探着说:“要是个老头,哪天摔一跤没了也是常事。”
棠仰在他肩上拍了一巴掌,“你没听我说他下午才死晚上便要出殡嘛!他这个年纪死了也算喜丧,急着出殡做什么。”
在方宅里听老猫讲商安住在东河旁,明堂本以为是个临渊而居的小渔家,哪成想到了后才知道也算半个大户。灵堂摆得利索,满屋孝子贤孙哭得昏天黑地,棠仰到后却又犹豫了,站在拴马石旁不肯过去。远远朝着满堂披麻戴孝的人堆里看,蹙起眉说:“他最疼的小孙子怎么不在?”
明堂也是头回参与白事,顿时犯难,两人正犹豫着,回身便见有个身着孝衣的彪形大汉站在身后,红着眼圈恶狠狠地说:“你们俩鬼鬼祟祟站这儿半天了,看什么看!”
棠仰撇撇嘴,明堂赶忙硬着头皮拱手道:“我们是商先生旧识,听说商老先生没了,过来看看……”
大汉见两人年纪轻轻却自称“旧识”,有些不信,刚要开口,棠仰在一旁淡淡道:“你是商康吧?商安的长子。”
大汉顿了下,没料到棠仰认识自己,态度放好了些,棠仰继续说:“你儿子商念呢?”
商康表情又变,瞥了眼灵堂。明堂见状脑子转过弯来,上前说:“我们自宪城来,我叫明堂,是个小道士,当家的不妨打听一下,兴许有人听过我的。”
“你们在这儿等一下。”商康擦了擦眼眶,转身回了宅院。明堂看眼棠仰,小声嘀咕说:“看来你说中了,他家有事。”
商康没一会儿便又出来了,还领着个下人。再见二人态度放恭敬了不少,稍拱了供手道:“家母想见二位,我还得主持家事,叫小放领你们去。”说罢,他便转身走了,看样子也并不想和明堂棠仰牵扯太多。那小放年纪不大,领着二人绕了大半圈从后门进了商家宅子,棠仰一走进去就放慢了脚步,小声对明堂说:“我不进去屋里,在门口等你。”
还没等明堂回过头问为什么呢,小放已经把两人领到了内堂。商老夫人一手拄拐,一手被个披麻戴孝的媳妇掺着,就等在外面。棠仰脚下一顿,腾地就闪到了明堂身后,那老太太满头白发,眼睛却没花,早看见了棠仰,布满皱纹的脸颤了颤,拄着拐踉跄地上前几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