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1/1)
他像是吹来乌云的风,几乎让月亮迷失在哀愁里,他本该保护沈凉月远离阴霾,到头来却亲手将他置于感情痛苦的迷雾中。沈凉月何其幸运,能够摆脱他的影响,而贺明风又何其不幸,仍沉浸在拥有月亮的美梦中不可自拔!
“对不起,我真不知道,那时候,竟然会让你产生这样、这样的想法...”贺明风把冰冷发抖的双手背在身后,他一想到沈凉月那时的心情,就恨不能在那幅画前饮弹自尽,“我真的是太荒唐了,我真的,很后悔......”
贺明风脸色惨白、神情恍惚,沈凉月没想到他的情绪竟会如此脆弱,缓缓道:“我不过是有感而发,并没有指责你的意思,就像那天说的一样,那些事都过去了......看来前线的战事真的很紧张,你也该多放松放松,别把自己逼得太狠。”
“是的,前线的压力真的很大...”贺明风难看地强笑了一下,沈凉月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去前线,也不知道alpha常常幻想自己死在下一场战役里,贺明风甚至觉得,就算沈凉月知道,可能也不在乎,“...你先坐一会儿,我去端红茶。”
沈凉月抱着雪球坐在茶桌前,若有所思地看着贺明风有些摇晃的背影,而后听见远处的厨房传来杯盘被打碎的“稀里哗啦”声,他犹豫了一瞬,到底还是岿然未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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府邸里的所有人都被贺明风赶了出去,他提前学好了如何泡茶,想亲手做一杯牛奶红茶给沈凉月尝一尝。但他端着枪时稳如磐石的双手竟然不听使唤,接连打碎了好几个杯子,一套玫瑰骨瓷杯只剩下一对。
他深深吸了口气,用颤抖的手从怀里掏出烟盒,点燃了一支香烟,他急需尼古丁安抚濒临崩溃的情绪,又或者是他现在只能触摸到银质烟盒上嵌刻的月亮。
如果说之前在宴会上的碰面,沈凉月需要顾忌众人的目光,不得不穿上平静的伪装与他会面,现在,在这个只有他们两个人的私人空间,他完全可以歇斯底里地指责贺明风的错误,发泄淤积的不满
和愤怒,但是沈凉月依然没有。时隔五年,他真的已站在了往事的彼岸,表里如一的坦然冷静,而贺明风仍然徘徊于此岸,像个无处投胎的孤魂野鬼。
他狠狠吸了几口烟,但是尼古丁能给他的安慰微乎其微,贺明风干脆解开军服,把烟头直接按灭在自己的肩膀上。肉/体的疼痛和烧焦的味道,让他长长地叹了口气,他发觉这种自我惩罚般的疼痛,是唯一能缓解他心里悲哀的麻痹剂但也只是麻痹而已。
红茶被热水泡开,茶香覆盖了烟味,贺明风系好衣服,端着茶盘快步回到大厅。
“久等了,”他被牛奶红茶放在沈凉月面前,小心翼翼地说:“你...还喜欢喝这个吗?”
“喜欢,谢谢。”沈凉月很自然地喝了一口茶,贺明风直勾勾地看着他,他坐在他对面、又好像是孤单地坐在五年前的回忆里,沈凉月用手指在瓷杯上敲了几下,斟酌着说:“我们...要不要谈谈?”
贺明风浑身一震,低低道:“...我让你不自在了吗?”
“没有,我只是觉得,你不必这样自责,我没有违心地骗你,我真的希望我们都好。”沈凉月放下茶杯淡淡一笑,“分开之后,我想了挺多的,其实当年的事,也不能全怪你,我也有做的不好的地方,那时候太小了、心又重,也许对你造成了很多困扰...”
“为什么要这么说?”贺明风下意识地用手去摁肩膀上的伤口,闷声说:“你没有任何错,你做的最错的...就是喜欢我,我根本不值得你喜欢。”
沈凉月摇头道:“也许我喜欢的只是自己的幻想,我把这种幻想强加到你身上,使我们两个人都痛苦。从小到大我关于爱情的幻想对象都是你,我不能接受你不爱我......我当时太傻啦,不知道感情也是流动的,追求一种偏执的永恒,却不知道在这个世界上,只有变动才是永恒的。”
“我想在你心里独一无二,却没意识到,其实每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这种特别的偏爱,并不需要别人恩赐。所以我患得患失、闷闷不乐,细细想来,很多痛苦都不是你给我的,而是我施加给自己的,我面皮又太薄,好多事都是自己忍着......”
沈凉月几不可闻地轻叹了一声,那时他自以
为的隐忍成熟不过是最无聊的把戏,他希望贺明风看到的都是他的好、都是这段感情的美妙,却恰恰忽略感情中最重要、也最基本的坦诚与真实,以至于他们的感情宛如被蛀空的华丽大厦,地基太虚浮,风一吹就坍塌成一堆瓦砾。
沈凉月说出的每一字,都像一根针扎在贺明风心上,虽然他一直在检讨自己的幼稚和天真,但贺明风再一次后悔无及地认识到,他毁掉的是一份那样完美无暇而纯粹真挚的感情,是所有人都求之不得的一心一意、从一而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