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宫闱(2/2)
他翻了两床棉被给季洵盖上,又觉不够,将炭火跟着挪到了床边,顺势将所有的窗户都尽数关上。
惊月回了渝州探亲还未回来,这会季洵身边也没了几个人,飞沉忙里忙外的,才收拾妥当。
宫女翠峦带着太医匆匆而来,两人的肩头落满了雪,翠峦和李承昱为了省事,连伞都未遮,李承昱掸落肩上的雪,随飞沉的脚步进了季洵的寝殿内。
李承昱让飞沉先将窗户打开,飞沉心想,我才关上呢,您又让我打开。
但他还是照做。
李承昱解释,这屋里空气不流通,很容易造成空气污浊,加上还有炭火在燃烧,万一殿下中毒,后果更加难以控制。
飞沉一听自己做错了事,脸上染上了愧疚,静默地退到一边,等候李承昱差遣。
季洵在地上跪了太久,且因为幼时被妃嫔所害,身子留下了病根,一直不得根治,这会因为寒气入体,而引发了高热惊厥,以至于昏迷不醒。
李承昱开了药方,让飞沉去御药房找小亭子煎药,飞沉拿着方子便跑,生怕误了时间。
季洵脸色潮红,一张俊秀的小脸此时皱成了一团,李承昱轻轻捏了捏季洵的脸,有些心疼的叹了口气。
他看着季洵长大,却又不能护他太多。
李承昱十八岁时入了太医院,那时候季洵才八岁不到,皇后娘娘也还在,那时候自己初出茅庐又需要历练,六宫妃嫔无一人肯让自己为其请脉,正当自己准备回太医院时,皇后娘娘叫住了自己。
她给了自己机会,从那时候起,李承昱十分尊敬皇后娘娘,也十分疼爱皇后的长子,季洵。
季洵是季忱的第六个孩子,却因为是皇后所出,在百官的力拥之下,在皇后还未去世的那一年,被立为了太子,那时他十二岁。
季洵被立为太子的第二年,皇后娘娘便夢逝了,那时候,季洵十三岁。
年幼丧母,父亲再多的陪伴也弥补不了孩子内心的伤与痛。
季洵开始变得不喜与人接触,渐渐地开始不去博雅书院,渐渐地荒废功课,一时之间,废储立贤的呼声四起,彼时摄政王季延力排众议,保住了季洵的太子之位。
至于今天季洵为何会如此伤心欲绝,李承昱知道是为何。
季洵十岁时,九王爷把一个小姑娘送到了季洵身边,孩童天□□玩,尤其是季洵这般处于深宫之中的小孩,只有太监宫女陪玩,实在无趣得很。
那个小姑娘名唤卫宓,人如其名,五官精致,不说话时两眼脉脉含情,笑起来像一只娇憨的狐狸,难得的柔美。
那时候的卫宓年仅八岁,却已有了倾城之姿,加上两人年纪相仿,缺少玩伴的季洵在见到卫宓的第一眼起,就不愿再放开她的手了。
每一次李承昱前来东宫给季洵检脉的时候,季洵也会拉上卫宓一起,于是李承昱从照管一人的身体,变成了照管两人。
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
青梅竹马长大,似乎往后余生是要携手共度的。
而就在卫宓及笄那一天,一道圣旨,彻底打破了青梅竹马这个词语。
卫宓,被册封为了皇贵妃。
换成任何人都会无法接受这样的结果,他能理解季洵的感受,一如当年皇后娘娘理解自己的挫败一般。
小亭子嫌飞沉笨手笨脚的,怕把药汤在半路洒了,自己亲自端了药来,李承昱拿过药汤,尽数给季洵喂了下去。
临走前,他留下了几粒退热丸,让飞沉在季洵醒来之后给他服下,飞沉千恩万谢的送走了李承昱。
他握着那瓶转着退热丸的小瓷瓶,忧心忡忡的回到了季洵的床边,他第一次,如此想要惊月早些回汴京。
季洵烧得浑浑噩噩得,他从未感觉到过如此无力,想要抬手,拼了命,也抬不起来。
喉咙干得像是火烧一般,一股苦味还弥漫在唇齿之中,可这唇齿间的苦,相比于心里的苦,又算得了什么?
梦里,她的笑还是那般的甜美,还是那般的温柔,那句要一辈子陪在殿下身边还久久不息的萦绕在耳边,可梦醒了,自己依旧,孑然一身。
他听到了飞沉一次又一次的喊声,但他不想醒,不想睁眼,不想面对自己毫无勇气去面对的现实。
他最心爱的两个女子,无一例外,都离开了他,没有半点的眷恋。
飞沉几次上前想要喊醒季洵让他服下退热丸再歇息,但几次下来却始终无果,他知道殿下心里难过,可若是身子垮了,难过又有什么用
他不懂何为情爱,但他还是知道,一个长年陪在身边的人突然离开,是何等撕裂的痛。
就在飞沉给季洵添了被褥准备掩上门离开的时候,满身风雪的惊月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飞沉顾不上自己和惊月的恩怨纠葛,上前抱住惊月就是一通乱哭。
渝州离汴京路途遥远,原本需要花上七八天的路程,硬是被惊月缩减成了两天,跑死了两匹快马,他才在这个时辰,赶到了东宫。
卫宓封妃之事早就已经有了苗头,各宫的人都知道,偏偏所有人都瞒着东宫,曾经所有人都以为,卫宓会是六皇妃。
连殿下自己,都坚信卫宓会是自己的皇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