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休书(3/3)
霜降心中就泛起一阵烦恶,面上却还是堆了笑,招呼湘儿上了几碟小菜,又提来一小坛女儿红,款款坐到桌边,给孙浩铭斟满了一盅,“却是好事呢,爷先满饮此杯,霜儿慢慢同您说。”
小公爷自然嘿嘿笑着一饮而尽。
霜降俏脸就浮起两朵红晕,趴在孙浩铭耳边轻声说了几句。
“哦?当真?”孙浩铭登时大喜,拉住霜降的手左看右看,兴奋得满面红光。
“义父特意请了怀仁堂坐馆的老郎中瞧过,”霜降羞不可抑,脸红得像要滴出血来,“就说……十之八|九是位公子呢!”
孙浩铭大喜过望,孙府向来人丁单薄,他虽然比较混账,却也知道子嗣的重要性,年初粉乔生的那个没了,他就发了好大一通脾气,如今霜降再度有孕,又是个男胎,那自然是天大的喜事。
霜降看出他高兴,心下暗暗松了口气,又给他酒盅满上,娇笑道:“今儿也算是爷的好日子,妾身有孕不便饮酒,爷可要喝个尽兴呀。”
“对,对!不醉不归、不醉不归!”孙浩铭情绪高涨,一把搂过霜降在美人唇上偷个香,又是一杯酒饮尽。
霜降就柔声细语地一杯又一杯劝他酒喝。
酒是美酒,人是佳人,烛影摇曳,暗香幽幽,盈盈笑语,便是没有酒也要醉个三分,更何况孙浩铭本就被女色掏空了身子,更是个不胜酒力的,一坛女儿红尚未过半,就现了醉态,说话都开始大舌头了。
“荒……荒降!爷——爷跟里缩!爷要把——把里风风光光迎肥虎里去!做——做贵妾!不,不对,要、要做就做——平妻!平妻,嘿嘿……”
小公爷醉眼朦胧,一手牢牢把着椅子扶手,不使自己出溜到桌子底下去,一面还手舞足蹈比划,“爹不管四,良、良她本来就——就喜番里,不、不会多缩森么的!你——你放心……”
霜降一面笑着应承,一面偷偷拿衣袖沾了点酒擦到眼睛里,顿时双目红肿,睫毛一眨,落下两行清泪来。
“爷对霜儿情深似海,霜儿无以为报,只是……”她一面说一面靠到孙浩铭怀里,语气哀哀切切,“只是少夫人她……恐怕不会答应呀。”
“关——关辣个凑八怪森么四!她、她敢多一句嘴,爷、爷削了她……”孙浩铭啪的一声砸碎半个碟子,摇摇晃晃站起身就要出去干架。
霜降连忙把人抱住,好容易安抚好了,又哭道:“爷若是如此,妾真是不要活了!少夫人如今贵为长乐县主,又得陛下、皇后娘娘、贵妃娘娘喜欢,连夫人在她面前也不敢说一个不字的,妾倒是不打紧,就是这孩子……只怕少夫人是万万容不下他的呀!”
孙浩铭打个酒嗝,好似清醒了一些,皱着眉像模像样思忖一会,转头问道:“辣、辣里缩——怎、怎么办?”
霜降眼珠一转,仔仔细细把小公爷一瞅,见他眼神发直,双颊潮红,嘴角还在无意识地抽搐,知道他是醉得狠了,稍稍舒口气,轻声道:“爷可曾想过……休妻?”
孙浩铭双眼顿时放出光芒来,直勾勾盯着她瞧。
霜降被他这眼神瞅得有些害怕,玉手轻轻拍在他脸上,嗔道:“哎呀,爷做甚这般瞪我,您想呀,少夫人娘家一点不出挑,王家老爷不过是个六品芝麻官,也向来不会为她出头的,她这些年来既无所出,对夫人、对国公爷、对您,那也是多有不敬,再加上容不得妾身和这孩子,这‘七出’之条,可一下子就犯了三条呢,这可是圣人的大道理,便是金銮殿里的万岁爷,只怕也说不出什么来!”
她就细细地一条一条掰扯王徽的坏处和弱点,直把她从头到脚埋汰到了姥姥家。
末了又补一句,“……莫非爷是怕了她,不敢休妻不成?”
最后这句话,就成了压垮孙浩铭顾虑的最后一根稻草。
“妈个巴纸的!怕她不层!”孙浩铭一拍桌子,“笔墨赤候!爷这就写休酥休了她!”
霜降喜上眉梢,稍间里早就预备好了文房四宝,温温柔柔扶着小公爷走了过去,亲自拿了墨条磨墨。
孙浩铭拿起笔,饱蘸浓墨,开始在纸上龙飞凤舞,胸中豪气万千,只觉这辈子都没干过这么敞亮的事,一时整个人都要冲上九霄了。
王徽是谁,那可是国师赐过福,贵妃的表妹,皇后跟前的红人,陛下的救命恩人,敕封的长乐县主啊!
可那又算得了什么?
他孙浩铭第一个不服!
他可是她夫君!他就是她的天她的地她的全世界!他说要休她,还容得旁人说一个不字?
孙浩铭一面写一面比划,中邪一般一忽儿狂笑一忽儿念念有词,把霜降听得直翻白眼,眼见他连连写错,又急得不行,只能哄着骗着换了好几张纸,忙了小半个时辰,直忙出一脑门子汗才好歹写出一张能看的来。
小公爷豪气干云地啪一声盖上了自己的私印。
而后再也坚持不住,直接软倒在地,打着呼噜睡过去了。
霜降舒了一口长气,擦擦额头的汗,妥妥帖帖地把那份休书收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