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微微的灾后重建5(2/2)
似乎记得他慵懒的笑靥、还有宠溺的温柔,总之好多好多在今天之间没有露出过的表情,我似乎都知道应该是什么样子的。
几乎开始怀疑起自己的记忆——和主人的那段日子,难道也不是我的第一次生命么?
是不是在遇到主人之前,我还有过别的轮回?或许曾经也和陈微有过交集,所以才会记得那么多我没见过的样子?
……但那大概是不可能的。
曾经的我,是兴和社价值千万的高端订制,使用的绝不可能是翻新来的内核。
更何况,如果我在主人之前真的还有一次生命,至少也该是十年前的事情了。那个时候的陈微,多半还是个孩子,又怎么可能有我记忆中那俊朗而诱惑的模样?
所以,又只是妄想吧。
又只不过是我一贯无可救药的妄想而已。
太想要被某个人带回家、被温柔对待。甚至影响了我正常的判断力和记忆。
……
“干什么啊!你长没长眼啊!碰着我了!”
身后突然被狠狠一推,伴随着骂骂咧咧的怒吼。我一晃,整个人都向陈微那边砸了过去。
幸好他的贵宾椅是旋转底,顺势一转伸手一接,不但没有被我砸伤,反而稳稳地抵住了我跌落下去的身子。
我就这么坐到了他的双腿上。
想要起身,却被双手从腰间环了上来。
继而他竟像是树袋熊抱着桉树枝一样,整个人都紧紧贴在了我身上!
我愣住了,一时间甚至忘了动作,只顾汲取着从他身上蔓延过来的令人战栗的温暖。
面前是一个吊梢眼、看起来嚣张跋扈的少年。
虽然人工智能一般不应该用负面的词汇去形容某个人类,但他看起来,确实就完全是我描述那个样子。
人不太高,身材很是瘦削,苍白的脸颊和细细尖尖的薄唇与五官,典型暴躁而刻薄的面相。
“少年”是个精确的形容词,这人整个儿也只不过是十五六岁的感觉。
但,自从“青春胶囊”问世之后,只要有足够的钱,谁又知道眼前人的真实年龄到底是多少?
他应该非常富有,不仅仅是因为他人在高端订制柜台,主要是因为他的身后,正跟着一个金发的、黄金色大翅膀,精致华丽到叫人炫目成年男性机器人。
入金虹般的翅膀轻轻一煽,仿佛遍地掉落金粉一般,整个空间都显得金光闪闪。
虽然我们公司也有很多豪华大翅膀卖,但我可以百分百确定,绝对没有他背上的那一款。
如果某件高配连我们an-x都没有在卖的话,它的出处,就只剩下唯一的可能——
genesis。
整个人工智能业界中永远神秘的,只接受特殊预定,从来不会对外公开贩售机器人的私人研究所。
genesis的机器人,外界称之为an,通用的解释是“介于机器人与人类之间的一种存在”。
有资格从genesis预定an的人类,身份一般都是“既富且贵”——皇室成员、名流政要,商界大佬,各种上流社会贵族圈金字塔的最顶端。
而那样一个有价无市的genesis大翅膀,正垂着眸,用心地给吊梢眼青年拍打袖子上沾染的泥腥,一脸的毕恭毕敬。
“好了好了别弄了!这么蠢,每次都只知道事后蹦出来,刚才怎么不知道挡着他点?我到底养你干什么吃的?!”
吊梢眼一脸烦躁,推开大天使,阴阳怪气地冲这边冷笑一声。
“拜托,搞什么啊,三十五楼不是说是高端订货区吗?为什么在这种楼层还会有这种又脏又旧的破烂货?”
我透过他,刚好看到他身后落地窗里浅咖啡色的投影。
陈微抱着我,黑框眼镜,一身风衣,衬衫和领带都整齐精致。而我呢?整个右手的外衣破破烂烂,翻出来的白衬衫上还沾着些没用蹭掉的泥土,脸上各种大小划痕,确实是又脏又旧。
记忆,忽然闪回了很多年前。
回到了主人把我从这层楼带走的那个微雨午后。
……
那时的我墨瞳银发、高挑俊朗,走到哪里都万众瞩目。还记得电梯打开的时候,迎面有个男人带着一个破破旧旧、毫不起眼的机器人,与我们擦肩而过。
“不是吧?这种东西还有人带出门?”
在主人轻声的嗤笑间,电梯门缓缓关闭。我看到那个机器人停住了脚步,回过头来。
慌乱地、几近求饶似的望向这边,眼中满是钻心的狼狈。
只是那个时候仍是个刚出厂的高端机的我,还不明白那是一种怎样的无助。
惴惴抬头,那双灰色的眼眸沾染了些许血丝,望着我的眼神冰冷而死寂,看不出一点点之前平和的样子。
我、我还以为……还以为他是个温柔的人,没想到……
不。
会变成这样,都是因为我做得太过分了。
……
身体发冷,僵硬地动不了。垂下眼眸不知该往哪里放。
时间一瞬间被拉得好长,长到我不知所措。喉咙艰涩、说不出话,明明心底委屈又茫然的水汽正在不断蔓延,可眼底却完全是干的。
他吼完那一声之后,脸上就再也没有了暴怒的痕迹。
只用那双深灰色的眸子,平静而不容置疑地盯着我。
在那样的注视下,我的卑鄙、虚妄与一切荒谬可笑的小算盘和小心机,都无处遁形。
总觉得他也许……从一开始就是明白的。
明白我是在用什么样低级的伎俩,企图操控他来得偿所愿。
只这么想着,就再也禁受不住潮水一般昏天黑地涌上来的几乎将我瞬间吞没的无尽的恐惧。仿佛有什么珍贵的宝物被我自己亲手摔碎了,散落一地,再也捡不回来。
……
我……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四面八方的镜子,疯狂地倒映着我丑陋的模样,没有任何可以逃离藏匿的角落。
他没有再开口,没有再说一句指责我的话。但冰冷的眼神,却更比世界上任何狠毒的语言都还要来得万箭穿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