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1/1)
“您在算什么?”符衷问。
季的眼镜架在鼻梁上,他写完了最后一个方程式才放下笔,把杂志推给符衷看:“关于黑洞内形成时空通道和穿壁枢纽可能性的讨论,齐明利教授于今年三月发表的论文。”
“齐明利在几年前还发表过一篇惊世骇俗的论文,这个人充满了奇思妙想。”
“几年前那篇是他和奎安艾比尔博士一同发表的,不过那只是假说,至今仍未得到验证。”季合上期刊站起身,洗干净手后往餐厅走去。
符衷点点头,他等季坐下了才拉开椅子在他对面落座:“我想这也许会对‘回溯计划’有所帮助。”
他们没再继续探讨“回溯计划”的话题,季拿起筷子夹了一块裹着酱汁的茄子放进米饭里和着吃了下去,他被这味道惊了一下,接着又多吃了一口。尽管季一声未吭,但符衷还是注意到了他的小动作,他知道季这是承认自己的手艺了。符衷坐在他面前吃起饭来,多日以来的愿望终于在这时实现了。
胡桃木餐桌上压着黑色的方晶石,下面铺有洁白的厚蕾丝桌布。餐具闪闪发亮,瓷瓶里插着符衷先前送来的黄色花束。几天过去了,这丛丛簇簇的小花仍旧开得正艳,时时刻刻散发着甜香。
“你最近有没有遇到麻烦事?”季低头喝着肉汤,突然问道。
符衷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问这个问题,回答:“没有麻烦事。”
“真的吗?”季掂起筷子去夹土豆丝,抬起眼皮扫了眼符衷,“你的朋友跟我说你最近心理状况不是很好,有点儿抑郁,有这么回事吗?”
“没有这回事,长官,没有什么时候比现在更快乐了。”符衷回答,他不知不觉地挺直背,就像面对着首长质问时的士兵。
季不露声色地拉了一下嘴角,没去吃土豆丝:“他还说你是因为有个人总是惹得你不痛快,所以才心情欠佳。这是真的吗?”
符衷盯着季的眼睛,他这下知道季究竟在问什么了。符衷镇定自如地坐在位置上,点点头:“确实有个人总惹得我不痛快,我在他身上栽了好几个跟头了。”
“哦,竟然真有此事。”季若有所思地捻捻手指,“这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这不好描述,他对我来说是难以用语言就能勾勒清楚的。长官,按照规定,您不能问我这样的问题。”符衷隔着一张桌子望向季,看他端正的面孔、挂在脖子上的那条细项链。
季不说话,闷声不响地把碗里剩下的饭吃完。他用帕子揩了揩嘴唇,起身离席。符衷问:“我做的菜和您心意吗?”
“差强人意。”季抬起眉毛说,把纸巾丢进垃圾桶,“味道好,错不了!”
他说完这六个字后便掖着袖子往沙发走去,继续把自己没演算完的方程式写下去。季走路的时候把软缎袍子的衣摆翻卷了起来,随着他的步子飞动。符衷看着他的动作,执行员讲究行如风坐如松,但这位军官在外头挺正不阿,在家里风情万种。您到底还有多少真性情没有流露,符衷想,而我又能探索到您的哪一步?
冰箱里有一篮草莓,季自己买的,另外还有一瓶酸奶。符衷收拾完厨房后去把草莓和酸奶抱出来,仔细洗干净了莓果、摘掉叶子后切成小块,泡在了酸奶里送去给季当甜点。
“原来你喜欢喝这么少女的东西?”季说,他用水笔点点装有浓稠酸奶的玻璃碗。
符衷有些不好意思,毕竟一个男人都是不愿意被说少女的:“我喜欢吃草莓,又喜欢吃酸奶,两个拌在一起我觉得省事。”
“这样吗?嗯,原来你喜欢吃草莓,我记住了。不过上回你不是说你吃腻了吗?如果我没记错的话。”
符衷在他过去点的位置坐下:“草莓这么甜这么好吃,我怎么可能会吃腻。就像看着您的脸,怎么也看不够,我巴不得看上一万年。”
季被他看得心坎里温热起来,脸上却装出淡然的样子。他的耳朵不经意地烫起来,刚洗过的头发里蓬起干燥的香气。符衷规规矩矩地坐在离他不远不近的地方,没有得寸进尺地靠过来。符衷永远拿捏得好度,可以与他长久地沉默,又可以随时和他开怀畅谈。有的人穷其一生也不会向其吐露半点真心,而有的人仅是第一次见面就推心置腹得仿佛总角之交了。
用笔尖敲了敲纸头,季随口问了一句:“下午不见你人影,你干什么去了?”
符衷抬起头,他的头发蓬松柔软,眼里闪着星星:“您这是在关心我吗?”
“不说算了。”季伸开手臂把枕垫拉起来,舒舒服服地靠了上去,“你可以从我家里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