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1/1）

他悄悄的绕到实验室另一头，想透过玻璃看艾亚究竟在做什么，然而他所看见的让他彻底僵住了。

艾亚手上拿着曾染满佐德鲜血的氪石小刀，用指尖轻轻摩娑着刀刃不知在想什么。萤萤绿光下他的脸色很白，不知是因为氪石辐射还是其他的。他不带有一丝神情，但克拉克却从他的眼中看出了孤独和痛楚。

他在哀悼氪星。亲手了结佐德之前他所说的“他会用一辈子来背负他双手所染的鲜血”并不是虚言。在心中某处他仍然将这一切独自一个人承担着，未曾放下。那些他们看不到的时候，他将这到血淋淋的伤口视为罪刑的惩罚，一遍一遍拿出来审视自己所做的抉择。

克拉克无法接受。明明他说过多少次这不应该由他一人来承担、明明他说过多少次他所做的选择并不是只为了他自己，艾亚往往轻巧的揭过这个话题，然后在没人看到时任由自己独自沉沦于黑暗之中。

某种异样的愤怒驱使他推开实验室的玻璃门，力道、速度之强劲让强化过的玻璃都碎出蛛网一样的裂痕。艾亚吓了一跳，倏然转身的动作让氪石刀刃划过他的指尖、毫无阻力的割出深深的刀痕，鲜血点点洒落到地面。

但艾亚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只是随手将刀锋收回铅管内，有点惊讶的样子：“克拉克，原来是你，吓我一跳。你来这里做什么？”

克拉克没有回答，他大步走到艾亚面前抓住他的衣领。不知道发生什么事的艾亚没有避开，只是有点奇怪：“克拉克？”

“不是说…”克拉克抓着他的衣领，抬起头直直看着艾亚深蓝的双眼，忽然失去控制的大吼：“不是说你不用一个人承担所有责任吗！不是说不论任何事我都会站在你身边吗！如果你不愿意相信我，你也不用一直用过去来折磨自己啊！”

“克拉克…”艾亚愣了一下，然后在克拉克不可置信的目光中后退了一步、转过头避开他的视线，微微用力拨开他的手：“我说过这是我的选择，和你们无关。我也没有用这些记忆来折磨自己，你用不着担心。”

“是吗？”克拉克失去平时的和善，讽刺的冷笑一声：“就我所看到的，就是一个走不出过去的浑蛋。”

“你没有资格这么说我。”艾亚说，脸色沉了几分。

克拉克有一点点后悔触及到艾亚的痛点，但这些为的愧疚很快就被更强大的愤怒所取代。

“我没资格？你给过我机会吗？”他往前踏一步：“你从来就不肯谈论这个话题，只知道把伤痛藏在心中。你有没有想过那些关心你的人同样也不想看到这样的情况？”

“这也是我自己的事情！”艾亚也被激出了情绪，赌气似的说道。回答他的是克拉克的拳头直接将他打飞出去、撞碎了原本就裂开的玻璃门。

“呵，没想到你还有这一面啊，卡尔．艾尔。”艾亚冷笑一声，拍掉身上的玻璃碎片站起身来，但原本要出口的讽刺都在看到克拉克的神情时消失到遗忘的角落。他还维持着出拳的姿势，但面上除了愤怒之外艾亚知道他很难过。那是某种发自内心的痛苦，他的眼角甚至带着晶莹的泪珠。

“不要把别人都当成傻子啊，艾亚…”克拉克缓缓地放下手，但拳头仍然握的死紧：“我看得出你的痛苦、看的出你独自一个人挣扎。我尝试抓住你，但你却总是主动的放手任由自己坠落。就当我求你了，你就不能给我一个机会吗？一个与你一起承担苦楚、与你并肩的机会…”

艾亚想说什么，但话在胸间卡住了说不出口。编织的字词莫名消散，在心中某个深处他知道克拉克说的对。他拒绝别人看到这样的他，因为他从来不认为这是其他人应承担的责任。不想承认的，或许他坚信没有人能理解他的痛苦，纵然他不曾尝试让别人理解。

太多、太多他见过的一切早就不存在这世界上。氪星的文明、那片星空的璀璨、内战的硝烟、最后的终结、以及他亲手摧毁的殖民飞船化成的烈火，这一件又一件消逝的事物如今都不知不觉的背负在他肩上，而他却拒绝承认他不愿放下的愚昧，只因如今能记得这一切、还记得这一切的只有他一个人而已。

他忘了，氪星就真的不存在了。因为一个文明的消亡不仅仅是毁灭，而是遗忘。

“我没的选择，克拉克。”他说：“我之所以选择背负这一切，是因为如今只有我能去回忆氪星了。如果我选择放下，那氪星就真的不再存在。我感谢你的好意，但这是你没办法带替我去记忆的，因为你不曾见过氪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