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二十三章(2/2)
宝宝换上一身新装,神采奕奕地坐在饭桌旁等候唐卓和高渐飞。
唐卓先走了出来,依然一身蓝色,却不知从哪摸来一把折扇,边走边摇,衣上的熏香随风飘送,送到沿路客人的鼻端,视线再顺着那阵子香味胶在了他脸上,转也转不开。
宝宝暗啐:大骚包。
高渐飞也随后走出,一身白衣,却顶着张大红脸。
宝宝笑道:“你吃辣椒了,脸红成那样?”
唐卓轻摇折扇,低笑道:“最难消受美人恩。”
宝宝恍然大悟,这傻子怕是不惯被丫环伺候,又不懂推辞,所以变成辣椒脸了。不忿唐卓老是调侃高渐飞,宝宝取笑唐卓道:“唐大掌门最是消得美人恩,却不知又欠下了多少美人债?”
唐卓收起折扇,一脸痞笑,凑近她道:“你在乎?”
宝宝脸向后稍仰,嗔道:“谁在乎了?”
唐卓施施然退回座位,刷一下又打开折扇,挡住了高渐飞shā • rén的眼光。
用过晚饭,宝宝见大哥迟迟未出现,便决定出去寻找,唐卓和高渐飞自是紧随其后。
京城的夜巿繁华无比,宝宝和高渐飞甚少出门,一路逛去,处处透着新鲜,逛到一条河边,只见一艘甚为华丽的船正缓缓驶离岸边,船顶高高挂着三个大红灯笼,写着“如意舫”。
宝宝瞧着非常好玩的样子,便兴奋道:“咱们去那船上逛逛。”
唐卓嘻笑:“你确定要上去那种地方?”
宝宝兴致正高,可没理会他的弦外之音,答了句“当然”,人已箭一般跃上了船。
高渐飞狐疑地看向唐卓,唐卓却不理他,也跟着上了船。
宝宝等进了船舱才知道这如意舫原来是个销金窝,不由大喜地拍手,太好了,上次在洛阳烟红楼没逛成,这次可得玩个够、看个透,伸手向唐卓要来大锭黄金,往老鸨面前一砸:“快叫上你们这里最红的美姑娘出来伺候!”
老鸨两眼发直,今儿个是什么日子,尽遇上这些个神仙人物,原以为里面那位公子是最俊的了,想不到眼前这两位也是美得不相上下,还碰巧都是大金主。香帕朝宝宝面前一挥,嗲声道:“几位公子请随我来。”
宝宝皱眉避开三步,才跟着她朝里步进,高渐飞一个箭步挡在她跟前:“宝儿,这个地方不正经,咱们还是回去吧!”宝宝拂袖道:“那你先回去吧!”高渐飞求救地望着唐卓,哪知唐卓笑吟吟地眨眼道:“对啊,你先回去吧。”说完拉起宝宝快步跟上老鸨,留下他在那干瞪眼。高渐飞颇踌躇了一阵才抬脚跟去。
经过一个雅厅,一阵悠扬的丝竹声伴随着悦耳的歌声缭绕而出,宝宝好奇地向内张望,想看看如此动听的歌声是出自于如何絶色的美人,只见厅前一位盛装美人抚琴轻唱,厅中酒席围坐着几个老爷们身边各伴着一个美人,背对门口独坐着一个紫衣人,那背影宝宝即使闭上眼也能描画出那肩有多宽、那腰有多直,不敢置信地揉揉眼,再细望,真的还在,不是梦。
正对门口坐着的一位老爷看见了宝宝,哟,如此粉雕玉琢的小家伙还真是第一次见到,揩了把口水,笑道:“想不到如意舫竟藏着这么个宝贝。”众人顺着他的眼光瞧向门口。
卫紫衣本待不理,却见熊峰睁圆了眼,一脸奇怪的表情,便也转身望去,只这一望,天地剎那凝顿,身体也倏然僵住,只有体内血液奔腾呼啸的声音在耳中回荡。
四目坚定互望,眨也不敢眨上一眨,仿佛只要一眨眼,对面的那人便会化为云烟随着那缭绕的歌声飞出船舱、遁向天际。
这么两个人一个站立门口,一个坐在椅上,久久凝望,分毫不动,于他二人仿佛只是一瞬,于他人却似已煎熬翻腾了千年万年。
唐卓怔怔站在宝宝身边,遥望卫紫衣,再近看宝宝,那样牢不可破的连在一起的视线,旁人再也插不进一丝一毫,唐卓生平第一次思绪如此纷沓,烦燥、郁闷、酸楚、不甘等等滋味一起涌上心头,理不清,道不明。
高渐飞也看到了卫紫衣,但他不认识卫紫衣,也不知道宝宝和他的关系,只以为宝宝是被他出色的外表所迷惑,所以心中的感受不如唐卓那样深,不过也嗅到了一点暧昧的气味,正要开口,却听到里面的那位老爷嘿嘿笑道:“想不到张教主谁也不要,原来是看上这宝贝了。”
卫紫衣蓦地惊醒,恍然起身唤道:“宝宝!”不想宝宝却扭身向舱外跑去,卫紫衣身形快得众人眼都来不及一眨,已不见了。高渐飞一肚子困惑,忙也跟上,唐卓却只长叹一声,倚在墙边,折扇有一下没一下地乱拨。
宝宝跑至船头,正要腾身上岸,在半空便让卫紫衣捉住了,落地后将她搂紧了,颤声问道:“宝宝不愿见到大哥吗?”
宝宝忍了半天的眼泪啪答直掉,脸埋在他胸前哽声道:“宝宝这段日子……吃不好……睡不好……又,又好想大哥……可大哥却跑到这地方好不风流快活……”
原来她是为了这个,卫紫衣失笑道:“大哥这是应酬,逼不得已,你没看到大哥身边没人作陪吗?”
宝宝回想刚才所看到的,确实也对,便抬起了泪水婆娑的脸:“真的,没骗我?”
卫紫衣竖起手道:“真的,如果骗了宝宝,那便让我……”
未等他说完,宝宝已一把捉住他手,连声道:“我信,我信大哥。”
卫紫衣伸手抚上她的脸,触到冰凉的泪水,情难自禁地俯首细细吻去她的眼泪,再情难自禁地滑到她的唇瓣。宝宝手搂住他腰,闭目回应。
河水缓缓轻漾,空中飘飘荡荡几片落叶,没有狂风骤雪,分明还只是秋天,可那岸上拂落瑟瑟红叶的依依秋风吹了过来,却化作了冬天冷洌的北风在高渐飞心中呼呼作响,吹出了两道寒风,一道告诉他“大哥”原来另有其人,另一道告诉他这才是肌肤之亲。
“教主……”见惯这种场面的熊峰再次大无畏地出现了,身后还带着一票闲杂人等。
拥吻的二人倏地分开,端着两张比那大红灯笼还艳丽的脸面向众人,羞得手足无措,却不知火云教的其他人比他二人更加手足无措,堂堂一个教主在众目睽睽之下公然断袖,从此火云教在江湖上声名大噪的程度可望更上层楼。
卫紫衣咳了声,讷讷道:“李大人……”善于辞令的火云教教主终也有口窒的时候。
李大人心中感慨万千:敢于漠视世俗,公然断袖,真乃我辈英雄啊,幸好那大个子告之这宝贝原来是张教主的义弟,否则棒打鸳鸯,真是罪过啰。目光再逡巡于宝宝脸蛋,真真是艳若桃李、丽如朝霞,又有些不舍,听得卫紫衣唤他,心中暗叹一声:君子不夺人所好,罢了!才笑眯眯道:“张教主真丈夫,真性情也,甚合我意,我们入内再叙,请!”
一行人再入席坐定,卫紫衣和宝宝两张脸依旧红艳,赛过桌上的红虾子,眼光偶而碰撞,脉脉含情。唐卓与高渐飞身在人间,魂游太虚。火云教余人或端酒细啜,或挟菜品尝,只不敢望卫紫衣和宝宝,其他闲杂人等,如李大人,对着眼前精彩纷呈的各个表情,瞧得津津有味,一回去便逼不及待地与同僚亲朋分享今日所见所闻。
曲终人散,卫紫衣带着一行人返回东门客栈,熊峰等火云教教众都耷拉下脑袋回房去睡了,卫紫衣郑而重之地向唐卓和高渐飞谢了他们对宝宝的救助之情,没等他们回几句客气话,便被宝宝拉入她房间。
宝宝拉着卫紫衣坐到榻上,倚在他怀中,叽喳不停地一一细述别后遭遇,卫紫衣脸带微笑默默听着,等她讲完了才抚着她脸蛋,心疼道:“宝宝吃苦了,瘦了不少,明天开始可得乖乖吃饭,将瘦回去的补回来,大哥再叫厨房多炖些补品……”
宝宝闭目享受着他的关爱,频频点头,待听到“补品”二字,立即跳起叫道:“大哥别又叫我喝那劳什子的补汤。”在薄扶林,卫紫衣怜她在山洞几年营养吸收不足,便天天逼她喝补汤,喝得宝宝都怕了。
卫紫衣将她一把拖回,按在怀中,皱眉道:“这可由不得你。”见她又把嘴撅得老高,便把声音放柔:“好吧,不用天天喝,但起码也要两天喝一次。”未待她张口,又加上一句:“不准讨价还价。”宝宝勉为其难地点头。
卫紫衣见她一脸疲色,便道:“宝宝困了吧,那睡吧。”
宝宝捉住他手:“不要,我还要跟大哥多说一会。”
卫紫衣道:“那你躺着,大哥坐着听你讲。”帮她把鞋脱了,盖上被子,自己则坐在床边,拉住她手。
宝宝道:“大哥要等我睡了才走哦。”见他点头,这才满足地闭上眼,不一会又睁眼问:“大哥累不累?”
卫紫衣微笑摇头。
宝宝道:“那大哥也讲些事给我听。”
卫紫衣讲了些教务,又讲师父和乐乐的现状,讲了一阵,见宝宝没有出声,以为她睡着了,在她额上落下一吻就要离开,不料宝宝突地睁眼,卫紫衣吓了一跳。
宝宝“咭”地一笑:“大哥也会被我吓到。”
卫紫衣佯装生气,拉下脸道:“又调皮,要罚你。”
宝宝拉过被子盖住脸:“我睡了。”
卫紫衣拉下被子,见她脸蛋红红地,不由动情地凝视她,柔声唤道:“宝宝……”
宝宝感应到他灼热的目光,双颊红晕扩大:“嗯?”
卫紫衣轻轻吻落,唇舌交缠,一诉浓浓的相思,又诉别后的担忧,再诉相逢的愉悦,辗转又流连,流连又辗转,室内温度升高再升高,体内血液流窜又流窜,卫紫衣的唇越落越下,拂过下巴,扫过颈项,滑到领口,领口差点就敝开了,却在那一瞬,宝宝扑通的心跳剎停了卫紫衣往下滑落的唇舌,抬起烫烫的脸,急急放开宝宝,惶惶扔下一句:“早点睡吧!”,仓促夺门而出。
夜已深沉,天上寥寥落落几颗星。客栈庭院内,残风卷起秋叶。两人对坐石桌旁,一人望空兴叹:“似此星辰非昨夜,为谁风露立中宵。”一人持酒独酌:“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
原本望空兴叹的唐卓讶异:“咦,高兄此句竟道出了我心中所想,真乃知己也。”
高渐飞慨叹:昨日的红颜知己是他人的知己,今日的知己是同病相怜的知己。罢了,人生浮沉不过数十年,转眼云烟,红颜知己也罢,同病相怜也罢,日子总要过,功名不能弃。倒下两杯酒,大声道:“来,今朝有酒今朝醉,将昨日的、今日的全都醉了、忘了,明日怎么开始,明日再论。”
唐卓再次讶异:“想不到高兄这话竟如此有哲理。好,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的事,明日再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