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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第53章(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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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妨事,要娶夫人嘛,等等也无妨。要是这点功夫都等不了,可见不是真心。”

花绸在窗台支颐着脸,看见葱蒨的金凤花再度空亡,满地璀璨,仿佛总也落不完,她笑笑,软绵绵融化在风里,似有欢情细水,余韵流长,“他能耽误,连翘也不好耽误呀。过几日我就套了马车往薛家去,薛家太太上回还托我连翘的婚事呢,我竟把她也忘了去。”

正说呢,椿娘端茶进来,搁在榻上搭闲,“薛家太太前几日送了拜匣过来,祝姑娘康安,说他家姑娘原要来瞧,可怕给府里添乱,一时不好得来。我打发送来小厮回去回话,说姑娘已好了许多,大安了去瞧她。”

搁了茶,又去端水来花绸洗脸,花绸伸手试试水温,又蜂蝶醉懒地趴回窗台,“还烫呢,再放会儿吧。”一面甩甩手,“你回得好,过两日咱们就去瞧她。”

甩了些水星在奚桓身上,他眨眨眼,觉得她今日格外地软绵,像一朵盛大的紫绣球花,在太阳下蓬蓬地展开无数片旖旎的花瓣,摇呀摇呀。

他把一切归于自己的功劳,不无得意地一口吃尽茶,站起来拂拂衣袍,“我走了,午晌记得等我一道吃饭。”

花绸仍旧懒枕在窗台看他从门里出去,又走到窗外,趁着椿娘转背收拾床铺的功夫,他俯低了腰亲在花绸唇上,舌尖在她嘴里轻轻扫荡一回,重重地吸一吸她,从廊下闪出去,背影如玉山遥遥,隐在云雾里。

而她是晨雾里的淡淡水分,被太阳一点一滴蒸发。

晨露挥发后,骄阳如火,遥山隐隐,古道茫茫,马蹄溅起黄土,嚷嚷尘嚣伴着一曲玉萧掀起长亭的一场离别。

要数雅还是施兆庵雅得紧,唤来小厮长兴取了金酒一壶,亭内石桌上摆了几只玉斝,樽樽筛满了,相请众人,“此番周乾前往登封,不知几时复还,你我弟兄几人聚此山林,与清风送酌一杯,祝周兄马到功成。”

奚桓亦举樽相和,“还是兆庵兄想得周到,备酒相送,我就万万想不到。先生吃了这一杯,到登封必定事事顺遂。”

“多谢多谢。”周乾三面请过,引项尽倾。

那连朝四下里瞧一眼,落回石凳上,“周兄不是与河南清吏司的主事一道去,怎么不见他?”

“噢,他家中打点,使我先一天启程,他后到。”

奚桓免不了多嘱咐几句,“先生,登封上下勾结,封疆大吏是潘懋的人,你们想在他们眼皮子地下查出实证,实属不易,需得处处小心。”说着,怀中摸出一封信递去,“布政司有位经历官是我父亲的同科进士,父亲修书一封,先生带去交给他,他会尽量周旋,保先生与主事平安。”

周乾接了折入怀内,洒脱一笑,“桓兄弟放心,我周乾虽出商贾,却不是贪生怕死之辈。请回去转告奚大人,学生绝不辜负他的重用。”

众人又再寒暄一阵,见天色不早,起身在马下拜别。那周乾想起什么,拉着奚桓避走两步,“我上回托付桓兄弟的事情,不知可有信了?”

奚桓扭头将另两人看一眼,脸带愧色地与他笑笑,“我家姑妈前些日子染疾在身,在家将养了些日子,还不得走动。你只管放心,今日姑妈还与我说起过两日就往薛家去提一提这件事,薛家夫人头先也托姑妈给薛小姐寻觅夫婿,一提保准就成。”

那周乾退了两步郑重地打个拱手,“多谢多谢,等我登封回来,少不得请你吃酒。”

“先生客气,先生若是功成,我还要设宴答谢先生。”

二人相互作揖,直将人送上马,一行要回家换衣裳各自往衙门里去。如今连朝点了个吏部一个主事,施兆庵点到通政经历,三人在马上说起这一番点任,倒有意思。

先是施兆庵仰着下巴笑一笑,朝二人左右睐目,“按说这回点任咱们这些科举新出来的人,由吏部与内阁商议着定下就是。可听我父亲说,吏部定下单子,呈送圣上时,圣上倒问了几句,吏部这才稍作调整,将连朝插在吏部,将我插在通政司。桓兄弟若不是奚大人有心让你在翰林院历练,只怕就要插到工部去了。”

连朝听了也好笑,洋洋坐在马上,“圣上此举十分有些值得琢磨,你想想,吏部尚书是潘懋,通政司首魁于柏江是潘懋的人,工部又是他潘凤在当家,咱们三个的老爹都是潘懋的对头,却将咱们三个安插在这几处,这是有意叫潘懋收一收尾巴了。”

奚桓听了,沉吟一回,“往年各省上参的奏疏,有多少牵扯潘家父子的,都被没在了通政司,如今兆庵被插在通政司,大约是圣上有意要让下头出声。”

朗朗日下,施兆庵笑一笑,“既到了通政司,我尽力而为吧,只怕于柏江盯我也盯得紧呢,少不得我要得罪上峰。”

“你还怕得罪上峰?令尊在都察院,不知得罪了多少官员,你们施家一向叫人闻风丧胆,还有什么可怕的?”

连朝言讫便策马扬鞭,余声混在飞扬的尘土里,“我先走一步,如今我在潘凤手下当差,只怕去晚了他找我的茬啊!”

后头二人紧跟着扬鞭,一路奔回城中,施兆庵仍旧打奚府角门上过,不妨在巷子里瞧见卢家的马车。他刻意缓行下来,跟在后头,瞧见马车停驻,果然是莲心跳下车来,瞥见他呆了一呆,佯作不认识地收回眼,将韫倩搀下车来。

韫倩穿着樱花色的掩襟,露半截酡颜的裙,并头戴着两支珍珠攒茉莉花钿,素净淡雅得很,只是脸上似有泪痕滑过脂粉,春山半愁,秋水荡忧。

可马上下来,迎头看见施兆庵隔得半仗远坐在马上,瘪着的嘴立时浮上去。正欲与他打招呼,那驾车的小厮兀地在车里抱出匹缎子来,“太太,您的料子。”

她只得住了口,谨慎地朝施兆庵望一眼,扭头接了,“你在门房上等我。”说着,想起个什么来,含笑的余光将施兆庵瞥一瞥,对着小厮道:“可仔细些,别叫咱们家的马又跑了。”

那小厮摸不着头脑,倒是施兆庵远远地停在马上笑一笑,望着她袅袅婷婷地进去,才踢踢马腹走过她的马车,像走过一场春夏秋冬,有些五味杂陈。

那门里同样是一场酸风苦雨,某些隐秘的心事不允许被提起,韫倩只能调整笑颜,欣欣地走进莲花颠。

迎门见花绸在榻上挺着小腰打络子,红润润的脸色,莺慵蝶懒的媚态里透着股飞燕精神,不像是病重的模样。韫倩适才真心地笑起来,“你好了?”

一声莺啭惊了花绸一下,抬眉见是韫倩,喜得她忙放腿下榻,抛下手上的络子来拉她,“你怎么来了?也不见使个丫头先来说一声,就这么悄无声息地跑来,吓我一跳!”

“我听见你病了回家将养,要不是那黑面郎不许,我老早就要来瞧你的!叫我瞧瞧,”韫倩围着她瞻望咨嗟,“我瞧着没什么病气啊,可是好全了?真是老天保佑,向来听说得了那个病就是九死一生,到底是你福气大,竟然就好得没踪没影的了。怎么不使个人去告诉我一声,把我急得呢,恨不得一夜哭几遭!”

花绸见她眼神嗔怪,忙拉她坐下,一头使椿娘上茶点,一头与她赔不是,“对不住,叫你跟着担心一场,我命大呀,好了有几天了,偏偏忘了告诉你一声。”

“要死要死,害我白掉了好些眼泪!”

未几椿娘端来一瓯瓜子、一盒六样的蜜饯,配着一壶杏仁茶,两个人喜滋滋地闲吃闲说起来。花绸也细细观她,见她脸上平白有两道脂粉泪痕,便打趣,“哟,真格是为我哭了?瞧瞧,我真该千刀万剐了。”

“可不是?”韫倩飞她一眼,将睫毛大力眨一眨,“你瞧我的眼睛,就是为了出来瞧你,才哭得这样的!”

花绸好笑起来,拿黑黑的瓜子壳掷她,“你可不要冤屈我,你家那个黑面郎虽然可恶,却不曾拦着你出门。又不像单家老太太,我出个门她备着一筐的闲话说我,又说我没规矩、又说我不检点、又说我不像个贤德妇人家,唠叨死个人!”

韫倩也跟着笑,笑一阵,掰着个眼睑给她瞧,“不是骗你,真格是为着来瞧你哭的,你看可不是眼睛里发红?姓卢的虽说平日里不大拦着我出门,可说来瞧你,他却死活不许。你道是为什么呢,还不是因为你这个病,他口里嚷嚷着怕我来过了病气,回去又过给家头的人,你听听,可恶不可恶?”

“我看这回倒不可恶,他讲得不错啊。”花绸又趣她一回。

眼见她急起来,将手心里一把瓜子丢回碟子内,“你这个人,好大个没良心!咱们两个一处长大,我要来看你,并不惧什么生死,就是拼了一条命也是要来的,你倒不领情,真是叫人灰心。”

花绸忙敛了玩笑去抓她的手,“谢谢你谢谢你,我和你说笑嘛,心里一百二十个感激你的心,恨不得给你立个牌位供起来了!快别气了,我问你,那卢正元又是如何肯放你出来的?”

韫倩也不过是假意生气,须臾把笑脸转来,“我哭啊,对他说:‘我自幼没了亲娘,有父只如无父,就只花家姑妈肯照拂我一二,如今她生了病,哪有我不去看的道理?未必你也得了个要过人的病,我也不往你床前去服侍你才算好?’他听了,大约是想着自己年事已高,保不定哪天病倒,我真格不伺候他,思及自身,就许我来了嘛。”

窗外黄鹂呖呖,伴着花绸的笑声,像晴天里放飞的百灵鸟,“你真格厉害哎,如今卢正元叫你拿得服服帖帖的。”

“我也不过是冲门子假厉害罢了,好在他近日与樱九厮混得好,也没功夫与我计较。”

两个人窃窃笑一场,韫倩又苦下脸来,“五月里纱雾出嫁,太太使人叫我回去帮忙,你如今身子好了,也与我搭把手,闲闷在家里做什么呢?出去蹭蹭热闹也好,你说是与不是?”

花绸剥着瓜子壳,点点下颌,“也好。”

到午晌留了韫倩吃饭,赶上奚桓回来,也到这边来吃饭,便摆在奚缎云屋里,奚桓听着她们热热闹闹说笑,见花绸巧笑多姿,娇如花媚,他也心情也大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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