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第51章(2/4)
半晌,单煜晗陡然泄出笑声,离坐起来,围着案信步几圈,胸膛里的快意恨不得飞出九霄,却碍着范贞德在此,不显出来,依旧气定神闲,“大人所说的那个丫头,能否为证?”
“自然能,不能还敢到大人面前说嘴?”
“好、好。”
单煜晗怀笑点头,满腹心志,折于怀内不提。又请回唱的,曲筵连回,许诺少不得范贞德的好处,又嘱咐他将丫头照管好,少不得某日要请其往都察院为证。种种安顿妥帖,便于散席后,等夜间亲自坐了马车往潘家去。
那厢去,这厢已是夜半灯阑,明月当窗。
廊下有两个丫头翠衫红裙转来,提着两只髤漆食盒,却不是往正屋里去,翩转于单府另一处冷清屋子。四下蛙鸣虫声,窗户上长灯静怡,昏昏的烛光无端端熬长了更漏,拉得夜也格外漫长。
门上栓了把金灿灿梅花锁,丫鬟取钥匙开了,走进屋内。那门里便有椿娘急急来拽,拉着二人到案上摆饭,“请问姐姐,爷有没有与太太说过情了,还要关我们姑娘到几时?”
其中个丫头抬着高高的下巴,将椿娘睨一眼,笑得冷淡,“我看姑娘先别着急,这会儿爷不在家,回头等爷得空了,自然去与太太说放奶奶出去。”
椿娘听见,泼口大骂起来,“好个没良心,我们姑娘在这里关了半个月,他不去求求太太,连瞧也不来瞧过,倘或我们姑娘在这里有个三长两短,自然有人拿他的命说话!”
原来是上回花绸不顾魏夫人劝阻,执意往碧乔胡同去捉拿奚桓闹下的事。那魏夫人当口里阻拦不住花绸,过后气得七窍生烟,当下便在家里打定注意,非要将治一治花绸这总爱往外跑的陋习!
于是使人将用不着的一间空屋子收拾出来,只等花绸那日归家,便带着人怒气冲冲往屋里来捉拿,“我不关一关你,只怕收不住你的性子,你只管到外头去污了你丈夫与单家的名声。今日我就要拿出长辈的派头来罚一发你,你既在这屋里呆不住,那就换一间屋子睡。给她收拾几身衣裳,锁到那边屋里去,什么时候知道悔改,什么时候放出来!”
当下唬得椿娘红藕两个脸色大变,花绸却并无异色,从容不乱地使椿娘打点了两身衣裳,搬到那边屋里去,因不放心椿娘,也带了去,行前只对红藕吩咐,“你在这里看屋子,若有什么话,往那边屋里告诉我。不许叫那边府里晓得一个字,省得娘担心。”
正和魏夫人的意,锁了们,使花绸在屋里反省,每日使下人送了饭食来,外头只对单煜晗说:“你这媳妇也太不知规矩了些,该去不该去的地方,她都要去踩踩。自进了咱们家以来,从不肯安分一日,不是往这里去就是往那里去,场面应酬竟比我一个侯爵夫人还多。你不要管,屋里自有丫头服侍你,且让我关她几日,收收她的性子才好,以免日后闹出什么不要脸的事,伤的是你的体面、是单家的体面!”
单煜晗向来有些听她的话,又暗忖花绸本不规矩,让她吃个教训也好,便不过问了,每日夜里有丫头服侍,日间又有公务缠身,晃晃一过竟半月。
花绸每日在这里不愁吃穿,还顺势躲开了单煜晗,心里也十分自在,益发不肯认错,眼下由卧房里迤逦行来,拉了椿娘,“不要骂她们,她们也不过是奉了太太的命,与她们何干系?先吃饭。”
那丫头见花绸知事,不计较,摆了饭旋裙出去,“奶奶吃了,我们一会儿来收拾碗碟。”
摆下一瓯熏鱼、一瓯火腿并三样素食两碗白米,饭食上并不曾苛待。花绸没事人一般,亲自端了一碗饭放在椿娘面前,挑下巴使她吃。
她吃了两口,气闷得吃不下,搁下碗来,“姑娘怎么不着急?天天关在这屋子里,您倒是松快,每日睡醒来吃,吃饱了窗户底下做针线,累了倒头又睡,权当无事似的。倒是我为您着急得不行,难不成要在这屋子关一辈子?实在不成,您就假意向太太认个错,这会子忽然又十分有骨气起来……”
花绸媚眼横挑,捧着碗怡然一笑,“若放平常,我认个错也就认过错了,这回却不想认。”说着,倒像是她不争气似的把她瞪一眼,“你忘了你吃的苦了?怎么不见他们来向你认个错儿?我就是往日没骨气,如今才要长起骨气来,一定是你与我一齐关在这里,你自家受不得了!”
“我倒不是受不得,只是怕你受不得。”椿娘没好气,握着牙箸将碗里的饭捣着,“嫁到这里来,你又个犟性子,十二分不肯服帖,单煜晗那样的人,我也不是要叫你服帖他,只是想叫姑娘少受些罪。姑娘如今却又与桓哥儿拉扯起来,此时不过为着多回两趟家,就被锁在屋子里,若往后你们闹出事来,我只为你担心!”
见她如此苦口婆心,又曾无端被牵连,花绸有感于心,放软了脸劝她,“你吃你的饭,别的不要你操心,你再耐着性子等几日,桓儿一准儿来接我们回家去住。”
椿娘一霎目瞪口呆,稍刻回缓神来,有些不肯信,“回家去住自然是好,可如今我们连门也出不去呢,如何回去住?就是那边肯来接,这边哪里会放?你瞧太太那副样子,多出两趟门就怕坏了她单家的名声,我们回娘家去住,她还不得跳起来?”
“哎呀……”花绸缠她不过,只好放下碗来,与她交头接耳将那日奚桓定下的计与她细说一番。
只见椿娘两个眼骨碌碌打着转,抬到天上去,便把一弯细月转下来,寒兔一去,金乌再到。
第二日大早,椿娘已在窗下翘首以盼,隔着绮纱瞧外头,只见廊下空空,并无一人,正盼得心焦,却见花绸醒了,只得过去搀起她来,外间端水进来洗漱,镜前挽发。
花绸临镜瞧她眉黛轻蹙,好不着急的样子,便捂嘴笑,“你瞧你,像是比我还急些。”
椿娘梳好发,又往榻上去叠被,一头僝僽轻语,“不瞒姑娘说了吧,自打上回出了那一遭事,我总是心里毛毛的,看见单煜晗就有些害怕,与他递个茶,不小心碰着他的手,都要吓出我一身冷汗。能回家住些日子,也是好的。”
花绸妆台前搦转纤腰,想自从出了那回事,她面上倒过得快,不曾抹眼掉泪,可心底里如何过得去呢?
于是轻叹着过来,握起她的手,“桓儿先前就说叫我用了这法子他好来接,是我怕闹起来耽误他殿试,因此拖到今日。你放心,他昨日殿试毕,今日一准儿送东西来。咱们回去住些日子,就是日后单煜晗去接,我也不再带你来了,你就留在家伺候太太。”
说话间,听见窗户上“笃笃”敲了两声,外头立着抹纤影。花绸过去,透过茜纱瞧见是红藕,立时迸出个笑来,“你瞧外头窗户也上了锁,打不开的,你只把东西从窗缝里塞进来。”
“嗳,”红藕应着,将一个信封塞进来,一头嘱咐,“桓哥儿说不可擦多了,只怕痒得你受不住。”
“就他蝎蝎螫螫的,不妨事。”
花绸接了东西,追她回去,拿了信封到床上打开来瞧,里头却是短短两截嫩枝,上头结了好几片叶。
椿娘挨着看一看,心下好奇,就要伸手去抽枝桠,被花绸狠拍一下,“这个叫山漆,摸上人身上就要起红疹子,痒死个人呢!京城里不常见,也不知桓儿哪里弄来,你且别碰,先收起来,等午间送饭的丫头过来,我先装出发热的样子,你好叫他们告诉太太请大夫,大夫来前,我就抹在身上,必起疹子。”
两个人小心折起信封,塞在枕头地下,静待太阳悬空,树荫移窗,丫鬟提着食盒送来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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