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第 89 章(1/2)
可梦终究是梦,梦醒来之后,便会发生并不想发生的事情。
国公府的嫡子何公子看上了江棉棉。
虽然国公府如今不如顾家,但那也是京城一等一显赫的人家,不知道多少人想嫁给国公府的嫡子。
何公子不嫌弃江棉棉出身,对她一见钟情,这是多么难得的情谊啊。
他求到顾亭匀与兰娘跟前,希望能把江棉棉娶回家。
说实话,兰娘与顾亭匀都觉得何公子这孩子挺好,于是兰娘私下带着江棉棉去远远地看着何公子一眼。
江棉棉在那一刻入赘冰窟,可她知道,自己的身份是顾家的义女,这是京城人人皆知的事情。
顾家养大她不容易,而京城的事情也不是她能懂的,兴许顾家把她嫁给国公府的嫡子也是有别的考量的。
总之,儿女的婚事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尤其是女孩儿家,哪里有自己决定亲事的道理?
更没有任何人会接受她喜欢上自己的哥哥。
哪怕这不是亲哥哥,但无疑还是会被世人诟病她无德无义。
何公子此人,才华兼备,样貌俊朗。
可江棉棉远远地只看了顾明愿。
一众才俊站在一起,她觉得顾明愿最为耀眼,旁人再好,都不及顾明愿一丝一毫。
因为那是把她从深渊中解救出来的人。
他的笛声,是她这辈子都难以忘记的最好的韵律。
但江棉棉还是点头了:“他很好。”
兰娘很满意,很快就给了国公府回话,两家里都满意,那自然要择日子定亲了。
这一日江棉棉去给兰娘请安,走在屋子外头就听到了兰娘与淞姐儿的话。
“这眼看着棉棉的亲事都要定下来了,明愿也该早些成亲,他的亲事办完之后,棉棉才能正式出嫁。”
淞姐儿也抱怨:“明愿年纪不小了,可他一心扑在政务上,对什么姑娘都没有兴趣。娘您不知道昨儿我还提起来问他有没有中意的姑娘,他理都不理我……”
兰娘无奈:“那还能怎么办?咱们家已经是很开明的门庭了,这样,你回头还是看看京城都有哪些蕙质兰心的姑娘,跟他好好说说,他这人忙于外头的事情没有个可心人把持家里肯定不行的。”
他们当父母的迟早要离开,顾明愿不是不想成亲,而是没有找到喜欢的,那他们就努力多撮合,就不信顾明愿一个看上的都没有。
江棉棉在外头站着,心里一股苦涩滋味漫上心头。
忽然,顾明愿从身后来了。
他瞧见江棉棉倒是打了个招呼:“怎么在这里站着?一起进去吧。”
江棉棉微微一笑,跟着顾明愿一起进去了。
兰娘见了顾明愿,便给淞姐儿使了个眼色,淞姐儿干脆利落地说道:“明愿,我跟咱娘正说呢,你到底还要不要成亲了?你自己不成亲倒是没什么,可眼看着棉棉要嫁人了,你总不能在她后头吧?”
他们也是大户人家,若是真的那样想必会被外人议论办事不周全。
顾明愿笑了下:“是吗?那我倒是要抓紧了,不然耽误了小妹嫁人可不好。”
他今日心情似乎不错,转头看向兰娘:“娘,之前您让人给我寄的雾里青好喝的很,怎么家里如今没有了?”
兰娘忙得厉害,也记不清楚寄的到底什么东西了,便看向江棉棉:“棉棉,咱们家有雾里青吗?”
江棉棉赶紧答:“娘,有的,回头我取了让人送给哥哥。”
可她说话时,嗓音竟然有些发颤。
兰娘与淞姐儿都觉得奇怪,淞姐儿直接上来给江棉棉把脉,有些疑惑地说:“你怎的心神这般不安?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江棉棉笑道:“想是昨儿夜里受了风,不碍事的。”
这事儿便也过去了,淞姐儿没有揪着不放,转头又去教训顾明愿。
“你若是真的一生不娶,那就不娶好了!可若是没有不娶的打算还是及早多相看几家姑娘,择一个好的。你说说看你到底喜欢什么样子的?我帮你去打听。”
顾明愿被缠得烦了,只得笑着说道:“那就择一位才貌双全,家世清正的仙女吧。”
江棉棉低头喝茶,听到顾明愿与淞姐儿以及兰娘的笑声,只觉得头昏目眩,眼泪都快掉了。
她勉强撑着回到自己院子里,打发人把一罐子雾里青送到顾明愿的房中。
这一日,江棉棉心神恍惚到都下不了床,到了晚上勉强苏醒,还觉得心里像是被压了一块大石头。
才貌双全,家世清正的仙女。
无论顾明愿是不是开玩笑,她都知道那人绝对不会是自己。
顾明愿挑挑拣拣的,应当是眼光奇高。
而他也的确有那个资本把眼光弄得极高。
在家里的催促下,他应当会很快找到属于他的女孩儿吧。
是什么样的女孩儿呢?肯定是一位漂亮又温柔,家世又足够与他匹配的人吧。
江棉棉睡了醒,醒了睡,昏昏沉沉,半夜再次醒来,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万念俱灰。
她不想嫁给那个何公子,却开不了口拒绝,只能这样压抑着内心的悲痛。
最终,她又去了几年前的那个角落,呆呆地从地上捡起来一片树叶子放在唇边吹了起来。
其实这几年她着力于练习笛子,都很少吹树叶子了,忽然再拿起了树叶子就发现与笛子吹起来是完全不一样的。
其实,她还是更喜欢吹树叶子吧,那是与笛子完全不同的一种声音。
呜呜咽咽的笛声在寂静的深夜里飘荡,轻得仿佛不存在。
这一晚顾明愿又是踏月而归,他从太子那里出来的时候就很晚了,等到了家所有人都已经睡着了。
每到这样深夜回家的时候他都会想起来当初深夜听到的笛声,不像是任何乐器,但其中韵味却独特至极。
那声音极轻,身边随从竟然都说从未听到过。
兴许是他耳力极好,这才听到了。
仅有的那么几次笛声,顾明愿记了很久。
深夜每天都有,但与人隔着墙合奏的意味一生却难得有那么几次。
顾明愿一边走一边吩咐随从:“我只睡两个时辰,记住准时把我喊醒,明日晨起我要去查看张思马一案的卷宗,若是误了时辰,你们便回乡下去种地吧。”
随从都立即点头答应下来,顾明愿又道:“家里可有什么事情?”
“禀告公子,家里一切安好,就是夫人昨日请了几个客人在家里……”
顾明愿忽然停下脚步,随从猝不及防一头撞到了他背上,连连说道:“公子,小的不是有意……”
“别说话!”顾明愿立即打断了随从的话。
而后所有人都安静下来,寂静的黑夜,其他人似乎什么声音都没有听到,可顾明愿却远远地听到了一缕很轻的笛声。
他沿着那声音往前走,走到江棉棉的院子外头时,笛声越来越清晰。
顾明愿挥手让随从等在外面,他进了那院子。
江棉棉不爱使唤丫鬟,她贫苦出身,不喜欢被人伺候,院子里向来都宽松,守门的婆子就坐在门口围了被子睡着了,顾明愿一步步走近,他找到了那个角落,越是靠近,那笛声就越是清晰,而笛声中如泣如诉的情感也越是动人心肠。
她穿一身嫩黄色衣衫,在月色中如一朵脆弱柔美的花儿。
少女纤细的指尖捏着一片树叶,那笛声便是从树叶里发出来的。
顾明愿倒是第一次知道,用树叶也能吹出这般动人的音律。
他更是诧异到了极致,这几年令他魂牵梦萦的笛声,是江棉棉吹出来的。
在外征战的几年,他经历过此生最艰难的时候,受伤,战败,思乡,挫败……
所有负面情绪袭来的时候,他都会想起来那一夜的笛声。
那是他人生中无关前途与理想的一次放松。
深夜悠扬的笛声,是他不曾设防的美好。
顾明愿甚至带了些急切,他看着那女孩儿,说道:“江棉棉,抬起头来。”
江棉棉看到那双熟悉的鞋子出现在自己面前。
她为他洗过很多次鞋子,只是他不知道罢了。
很多时候,她都在给他洗鞋子的时候揣测,他去过哪里,走过什么样子的路。
可以后,那样的机会越来越少,他们注定分离吧。
想到这,江棉棉忽然很想哭。
她眸子里泛着水光,却想把眼泪忍下去,怕让他看出自己的心思,也不敢躲开目光,就那么直直地看着他。
但越是这样,越是把所有的她都暴露无遗。
她是这样美好,一如她吹的笛声,突兀又强势地闯入了顾明愿的世界。
刹那间,他忽然明白了许多从前想不通的地方。
而顾明愿深吸一口气,直接问她:“你是真的想嫁给何公子?爱慕她?”
江棉棉咬咬唇,最终鼓足了勇气答道:“不想。”
顾明愿看着她,忽然就笑了,他朝她伸出手:“这里凉,别坐着了,我带你去喝茶。你这院子里,可有雾里青?”
一句“雾里青”,把江棉棉冲击得头昏脑涨,她不知道顾明愿都知道了什么,却只能小心翼翼地回答:“还有一些零碎的。”
顾明愿要在她院子里喝茶,江棉棉便只能给他煮了茶,期间丫鬟都熟睡着,竟也不知道有两个人在深夜煮茶喝。
亲眼瞧见江棉棉收拾出来一些零碎的茶叶,顾明愿心中百转千回,他盯着少女煮茶的身影,语气平静却坚定:“茶叶,棉衣里头的金丝斤,笛子,我的袖口,靴子,以及我院子里许多许多的地方,都是出自你的手吧。”
江棉棉心中惶恐至极,捏着茶碗的手都有些发颤,正要否认,顾明愿却走过来握住她的手,同她一起往茶盏中倒茶水。
“不要否认,棉棉,我知道是你。”
江棉棉小手被他大手包裹着,感受得到他掌心的茧子,那一刻却只想到了一件事。
她很想知道,脱口而出:“明愿哥哥,你在外头可曾受伤?”
其实这个时候江棉棉才知道,喜欢一个人,并非是一定要同他在一起,最希望的是他平安健康。
顾明愿握着她的手把茶壶放下,而后抓住她其中一只手,摊开自己的另外一只手。
他拉起来她的手去触摸自己的掌心,江棉棉有些不敢,手指都在颤。
“棉棉,不要怕,我是想让你摸摸看。我手心被刀砍过一次,筋脉差点就断了,后来被军营里的大夫医好了。我不敢让爹娘知道,可去外头行军打仗,哪里有不受伤的呢?人会受伤,但也因为有牵挂,会尽力让自己平安。”
他掌心那时候痛到不行,闭着眼却总是在想,他要平平安安的,他要回家,家里有爹娘,有亲人,还有那晚的笛声。
这世上有那么好听的笛声,他年纪轻轻的,要好好活着。
江棉棉触到他掌心的伤痕,心中猛地一疼,忍不住就哭了。
“怎么会伤到掌心?你疼不疼?现在还会难受吗?你身上其他地方可也有受伤?”
女孩儿一哭,顾明愿心也就软了。
他从前不曾仔细打量过这个妹妹,一是因为忙,二也是想着避嫌,可现在才知道自己大错特错。
差一点,只差一点,她就嫁给旁人了。
顾明愿把她拥到怀中:“不要哭,没事了,都过去了。”
江棉棉从未想过会有这样一天,顾明愿把她抱在怀里,给她擦泪,安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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