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五章 辞别故里北行忙(2/2)
向着西北方向遥遥望去,仿佛越过漫漫长路,在秦岭尽头见得到那终日思念之人,如今过了一年半,我在龙虎山待了一年,听说她受封女相,在京城掀起一阵滔天巨浪,长安大街小巷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她的大名,而后受到群臣弹劾。
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应该还在长安做官罢,她的身平就像那一袭清新脱俗的白衣一样,在滚滚红尘中跌宕起伏,比我精彩得多,陆远握着竹竿撑船的手掌捏的很紧,心情犹如波涛江水一般难以平静,若是此番,万贺门没有领着一众高手,浩浩荡荡去灭我的师门,我大可策马北上,去长安寻她,可如今这番境地,要我如何去面对她。
“霖儿,我相信你,不会反朝廷的,可…”水下的倒影显得单薄孤独,陆远看着自己不修边幅的模样,心中很不是滋味,而后抽出两丈竹竿,握紧用力,向着清澈水面上的倒影狠狠一拍,水花作燕尾状向四周散去,江水之下如同炸雷一般,竟被他拍的荡起一丈高,竹竿四分五裂,化作碎末,飘在水面上,九月清冷的凉水洒落竹筏,沾湿一身,让他渐渐冷静下来。
“这…”
自埋葬葛连真人与小道姑之后,陆远一直落寞萧索,哪有心情练功,此刻才知晓,葛连真人传给他的半身功力有多么强横,陆远心有所感,自腰间拔出三尺青锋,口中默念戮刃剑诀,力由心动,无风自动,霎时水波状的真气氤氲剑身四周,足有半指厚,其光芒明亮,尤胜过方霖以荧惑相力施展之时,其锋锐摄人心魄,远非昨日修为可比。
“以我现今功力而言,戮刃剑诀已无多大用处了。”
以他这般修为,内力化形,万物皆可伤人,戮刃附于普通兵刃反倒是累赘,陆远心中一想,既然这般…
撕啦一声,长剑归鞘,而后闭上双眼,默默回忆那久未施展而出的天定剑诀之诀窍,半晌过后,拔剑出鞘,向着滚滚流动的上清河水一斩,长剑上斩,再无《穰苴剑谱》前三式的声势惊人,只是如同返璞归真,抱元归一一般,没有丝毫剑气影子,却在身前水面上斩出了一道三尺沟壑,这沟壑深不及半尺,看似远不如先前竹竿随手一拍那么激荡,可却经久不散,那两侧波光粼粼的溪水竟然久久不合,剑气分水,流水不流,直至陆远的竹筏将其划过,才恢复平静。
“果然如此,天定剑诀并非废招,无法施展,而是需要高深修为为底子,其威力却也惊世骇俗,竟能抽刀断水,想必田穰苴拆开剑谱,削弱经文的时候却也留了一手,正是因为这天定剑诀能够修炼之人不多,不会使得草木皆兵,于是便存了下来。”
一夜之间修为大增,只怕遇上周亦染也能斗个难舍难分,可却让他难以接受,武功可以踏遍天下,可是青山故人已然消惘不见。
“若是昨日夜里我便能有这般修为,该有多好,唉…”
撑船一日,飘忽忽到了洪州府,陆远弃了竹筏,自驿站取了匹好马,可是跨上马鞍之时,环顾四周,茫茫天地,又不知该去往何处。
去洛阳么?那里尚有两位故友,陆远心中摇摆不定,伸手在胸口一摸,却是摸到一张信笺,上面龙飞凤舞写了一排大字,“谢灵运孙皎然”,陆远莞儿一笑,这般方才记起那个游历天下的奇异和尚,操着满腹经纶与上好手笔,感叹张旭书法之劲,却又向他极力推荐这平原太守颜真卿,说此人正楷之俊逸,世间仅有。
“平原郡还在河北道…距那邺城不过四百里,此番前去,若是遇到了大琴殿门人,可就有趣了。”
陆远淡然一笑,而后收好信封,策马向千里之外的河北道赶去,既然此人真如他所说的书法传神,那不妨前去观摩一二。
半月车骑,行至平原郡时,陆远遥遥望见一座平整厚实的城池,问之路人,说那正是平原郡主城。欲进主城拜访太守时,却见得不远处河水上缓缓飘过数艘船只,其为首一艘,颇为富丽,有青罗伞盖,雕花船沿,船头船尾皆有祭酒,歌伎,鼓瑟和弦,靡靡之音传之数里,陆远见之,不禁轻视了三分,喟叹道:
“好一派声色犬马的作风啊。”
暗自摇头,正欲失望离去,倏尔见这河水汩汩,天地有茫茫迷雾,河北之地比之江南似乎大有不同,心头却也犹豫,左右是不远万里,来也来了,何不见识一番此人书法,能有什么奇异之处,令得那般高士为之动容。
见着河水宽阔,船在中央,也不知何时才会靠岸,陆远索性不等了,仰仗一番受真人所赐的高强内力,施展八卦乾坤步,踏水而行,却见得一人青袍墨染,双手平推,向着深不见底的河水数点而来,如履平地一般,那船上人见得都呆了,多是凡俗护卫与士卒,何时见过此等绝世高手,横刀卡在刀鞘中拔不出来,浓妆艳抹的歌伎更是大惊失色,琵琶,长琴尽数掉进水里,高呼数声“刺客”啊,船身晃晃悠悠,待的陆远立在船头,一脚踩中桅杆,才让其平静下来。
“各位莫要惊慌,在下一介散人,不过慕名前来拜访太守尔。”
太守颜真卿从船帘里出来,屏退左右,却是出乎陆远意料,此人年近五十,生得高额头,宽双颌,须发飘飘,目光儒雅,全然不似声色犬马之相,陆远愣住片刻,正要拱手一拜,那颜真卿见得来人年轻俊俏,却有环须沧桑,面色正直果毅,武功深藏不露,竟是先陆远一步,大迈走来,径直牵住陆远的手,低声唤道:“义士请随我来。”而后将他拉入船舱内。
陆远在内,足足饮了数盅酒,方才缓过神来,这素昧相识的颜真卿一番话语说得他七荤八素,脑袋发晕。
“这么说,大人已将一切都布置好了,静待安禄山大军开拔之后,予其致命一击?”
原来这平原太守是为东北三镇节度使安禄山下属,早已暗中探查到安禄山蓄养私兵,囤积粮草久矣,其反贼之心昭然若揭,颜真卿面上宴请宾客饮酒,用以麻痹安禄山,实则暗中修筑城墙,疏通护城河,招募义士,以作准备,而今见着陆远这般高手,自然大喜过望。
“是也,义士千里迢迢赶来河北报国,颜某感激不尽,”
“太守大人大义,我等皆草寇尔,若是那安禄山真有逆反之心,离乱的是苍生百姓,我等唯有为社稷死战耳。”
如此颜真卿招待其入府中,加行军司马,拜为上宾,这号称天下第一的楷书墨宝没见着,却是见着一城慷慨激昂的河北义军,不禁唏嘘不已。
河北大地阴风狂啸,山雨欲来,邺城的恢宏之音在太行山外响起,虽阴云盘旋,数月之内,将要席卷整片大唐江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