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九章 兵不血刃哗变起(2/2)
那池中之水浓郁浑厚,一点一点攀附在神鹤与白龙上,刻画出一圈一圈年轮,沟壑不平,粗糙坑洼,真如鹤羽龙鳞一般,还有那石台层叠,几如莲花道台,孕育的雪莲在池水反射火把微光下,竟泛滥出五光十色,灿烂夺目,让方霖一阵失神。
“我明白了,池水凝聚了仙娥河万年灵气,而后经由这两尊石像反复凝结,提炼,一百年方才滴落一滴鹤泪与龙涎,落在道台上,尽数没入莲花根,让原本普通的雪莲蜕变成延人寿命十年的神药。”
那说话之人哈哈大笑,似是为破解了自然之理而喜悦,说得绘声绘色,便是方霖亦被打动,竟有了欲念,想要摘了神药,去为年岁颇长的师尊续上十年。
笑罢便纵身一跃,趁诸人还未反应,就要去抢神药,不过那弟子太过年轻,一个老尼冷哼一声,甩动拂尘卷住年轻人脚踝,一声惨叫顿起,拂尘已是染血,弟子坠落地上,被周遭数人砍成肉泥。
血水如溪,涓涓而流,顺着沟壑灌进神池,十丈宽的山洞内已是刀光剑影,早已大打出手,抢夺雪莲。方霖见状不由眉头一皱,该死的,一帮蠢货这便出手,焉能不知刀斧手早已守在洞外,方霖想也不想,神药不是他们有命消受的,十成太白相力凝聚,拔腿便向洞外逃去。
“好险…”
方霖躲得很远,见到那杀败洞中诸人,一身染血的云瑶仙宗掌门人,手握雪莲出洞,正欲纵歌而去,便被数百列阵在此的禁军射成筛子,不禁一阵后怕,而后陈玄礼进洞,认出了那几个门派的衣服,手起刀落,将随同而来的门派弟子尽数株连。亦有人抵死反抗,却不是三千禁军敌手,纷纷伏诛,一时间宁静寂籁的仙娥谷惨叫声连连,久久不复平息,圣地染血,尸横遍野,那太子李亨与葛勒可汗自始至终便未从帐中出来,一众武林门派之人纵有求情者,却也被门派长老拉住,诸多高手神色复杂,密谋声暗流涌动。
方霖躺在十几丈外一处岩垛之顶,仰头叹息,目露悲哀,如此下去,用不着可汗出手,中原唐人便要自相残杀了,这该如何是好。
雪莲还未成熟,竟又被太子送回洞内,受龙涎滋养。方霖见之皱眉,太子根本不知,这雪莲是假的,真莲伴生,实则藏在水里,不见天日,可汗没有告诉他。
岩垛深寒,方霖躺在山顶,浑身疲倦,正欲睡去,却是被冻醒了,此刻她守在此处,只想等一个结果,无论可汗是否出手,祸乱是否降临,亦或是这群武林高手是否哗变。
第二日破晓,一丝温暖曙光照在方霖冻得毫无血色的脸上,将她唤醒,却是见到可汗不知授了何意,竟命手下武士点燃篝火,去焚烧昨日斩首的一众门派弟子尸体,顿时焦肉味冲天,弥散遍野,便是躲在岩垛顶上的方霖也闻得到,不禁心中一凉,这可是人肉,果然有门派坐不住了,一个年轻弟子不顾生死,站起来怒喝:
“太过分了,竟焚烧我等道友尸首。”
古往今来,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受罪斩首实属命数,可这一些受到株连之人,本是无罪,此刻连葬身之地都没有,却留不住一具完尸,一众年轻弟子难免心有戚戚焉。陈玄礼即刻出帐怒斥镇压,但那个年轻人被数百门派中人围在中央,自己却是不敢提刀进去,不消片刻,又有年轻人受到怂恿,不惧强威,愤然怒喝:
“大将军杀罪人便矣,何故让胡虏焚我同僚尸首。”
“是啊,太过分了,回纥蛮夷说烧便烧。”又有数人陆续站出来。
“我家表妹何罪之有,那洞进都未曾进过,就被你诛杀了。”
来的门派多是中原武林,渊源上同气连枝,错综复杂,又多武林世家,尝尝数个门派之间,有着许多表亲兄姊,时常往来,陈玄礼本欲杀了那几个偷药的门派,尽数株连,以儆效尤,杜绝众人非分之想,却不知这一杀已是让许多弟子怀恨在心,家中表妹兄长无故遭祸,已是令人不满,回纥可汗无故纵火焚尸,如何能忍,顿时群情激愤,哗变四起。
“回纥人性嗜血,这是要吃我们中原人的肉。”
“大将军太过令人失望,遥想当年李靖王爷在世,胡虏肝胆俱裂,焉敢在我唐人面前动人尸首一根汗毛。”
“大将军软弱,只敢杀唐人同僚,不敢与胡虏铁骑为敌。”
“大将军实乃回纥同党。”
此时诸多门派长老已是煽风点火,将一众门派俊杰尽数煽动,起势反抗,若是普通布衣,在陈玄礼面前岂敢造次,可这些年轻郎俊,哪个不是家世赫赫,厌倦官场,故而加入门派,游山玩水,性子自然是桀骜不驯,而今数百人蜂拥而上,相互壮胆,已是不将陈玄礼与三千禁军放在眼里。
“走,大将军无用,我等亲自到回纥可汗面前讨个说法。”
“回纥铁勒残暴无比,今日焚尸,明日便要将我们尽数杀了。”
“不可不反抗。”
“亦要去太子殿下面前讨个说法。”
陈玄礼万万没有料到,防了半个月的葛勒可汗未曾动兵,而这些乌合之众的武林门派,却是悉数先反了,只是这群乌合之众虽然各怀鬼胎,人心不齐,然而武功上却是各个好手,单凭三千禁军怕是镇压不住。陈玄礼握剑的手略有颤抖,不敢在此地久留,转头便走,要去帐内与太子李亨商量计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