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回 心意不投引娣抗颜 背水一搏密室划策(2/4)
“回主子,也吃的,”高无庸道,“她说她想见见主子,有话说。”
雍正站住了脚,怅怅望着远处,似乎在想什么,又似乎有点漫不经心,几个外省大臣刚刚从韵松轩弘时那里辞出来,见皇帝站在外头,以为他要见三阿哥弘时,忙都侧身跪了给他让道儿。雍正却没有理会,仿佛要驱尽心中郁气似的吁了一口气,踅身径往露华楼而来。
乔引娣住在露华楼后院专供太监住的“听传房”。她的身份不明,高无庸没法安置,想来想去,便寻了这么一个既是下人住的,又能随时传呼上去侍候的地方。加之这里宽敞,后边宫人出出入入也便于监视。说是“后院”,其实和露华楼最下一层通连着,因此雍正没走旁门,径由高无庸带着穿楼而过——从楼下须弥座西北,绕过几只烧得通红的大兽炭铜炉,转过一道砂西番莲带座儿屏风,便见一间空旷的大房子,仿佛客厅的样子。沿东一带是大玻璃窗,掩在露华楼的西北翘檐之下。这窗下放着几张竹藤春凳,执事太监平素就坐在这里听候传呼。东北角一个小门出去和外头太监住的排房超手游廊相通。后院的人进楼这是必经之地。乔引娣的床就摆在房子西南角,也是平常宫女用的板床。床头一个梳妆小柜,当屋一张八仙桌,桌下两只条凳,桌上放着茶壶碗具小匙等物,看去甚是零乱。雍正还是头一次进到下人们住的房子,乍从外边进来,也觉光线甚暗,只见一个女子穿着蜜合色棉裙,上身套着外发烧天马皮披肩,背朝外伏在八仙桌上用笔写着什么。几个宫女坐在春凳上,见是皇帝突然驾临,猝不及防唬得一齐起身,又忙伏地跪下。雍正见引娣专心致志地写着,似乎没发觉自己进来,摆手示意众人不要言声,自默默站在乔引娣身后。
“太像她了……”雍正怔怔地站着细细打量,那一头浓密得乌鸦一样的黑发放着黝暗的光泽,侧身那纤弱的腰肢,微斜在桌上的肩头,带着娇憨的红晕的腮,甚至阵阵传过来的幽香都像是为自己上火刑架的那个小福。他眼前闪烁着小福被绑在柴山上的影子,那殷红的火苗舔着她的全身,舔着她清秀的面庞和飘散的黑发。小福痛苦地来回扭动着身躯,至死都没说一句话……雍正已经完全沉湎在回忆里,脸上似喜似悲,喃喃说道:“佛设所谓轮回之道,为什么不是她转世?对,是她转世的……”
引娣身子倏地一颤。她转过身来见是雍正,像是突然在路上见到一条蛇,身子一仄几乎摔倒了。她惊怔地后退一步,一手握笔站定了盯视着雍正,问道:“你,你要做什么?”高无庸在旁喝道:“贱蹄子,你这是跟皇上说话?”
“她刚来,不懂规矩。”雍正摆手制止了高无庸,他的脸色有些忧郁,上前拈起那张纸笺看时,只见上面写着一首诗:
长夜无灯磷自照,断魂谁伴月作俦?凄凄一树白杨下,埋尽金谷万斛愁……
一色的钟王小楷,笔意笔神却都似允的字。雍正不禁叹息一声,问道:“这是你的诗?”
引娣是第二次见到雍正。上次见面时允刚刚黜掉王爵,带她进宫去看望弥留的十七皇姑,在皇姑的病榻前与雍正邂逅。当时雍正乍见她,吓得连退两步面白如纸,下来后她还好笑“皇帝老子怎么这德性?”她自幼学戏看戏,戏里的皇帝不是迷糊昏庸便是贪酒好色,但眼前这个活生生的皇帝站在面前,一脸的倦容满是忧郁之色,怎么也和戏里的形象对不上。她胡思乱想着听雍正问话,只戒备地点了点头。
“写得不坏,”雍正攒着眉头,神情里带着嗟讶,“只是太过阴惨。李贺诗风,不是福寿之语。你小小年纪,哪来这么多的愁绪?”乔引娣道:“皇上的意思,要作诗也强颜欢笑么?我由着命拨弄,生离死别来到这里,有什么‘欢乐之词’强捏得来?”
雍正不禁一笑,说道:“你是打定主意抬杠来了。谁说要你强颜欢笑来着?朕是问你,劝慰你嘛!听你的意思,舍不得离开十四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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