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2 迷糊(2/2)
他哭着哭着,又开始笑了起来,先是轻声低笑,待着口中过得东西全都咽了下去,忽然间又变成了仰头大笑。
当年江北闹饥荒,大批难民逃向江南地界。所以一时间,南北地界日子都不怎么好过。加上金先生所住的镇子上本就不怎么富庶,所以常日里也没得什么好的吃食。
勉强能算得可口,且让人贪嘴的,便是金先生亲手所做的这桂花栗子糕点,他们几个调皮的再上山去采些子野蜂蜜来,那定是吃上一块要想上半月的。
那段日子里是林应最难熬的光景,却有了这唯一的一点甜才支撑了过来,所以心上铭记。后来日子好过了些,有了更好的吃食了,可他却依然独独喜这一口,颇为固执。
这桂花栗子糕,自他离开江南到京城来赶考那日起,便再也没有吃过。
京城地界大,能人辈出,可京城的桂花总是开的不似江南那样浓香盛放,所以不管怎的折腾也得不了江南的味道,毕竟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也是强求不得。
可如今他终于又能尝得到,却又是在他心上最难过的时候,所以一时心上万千波澜,难以掩盖,陡然安静。
“青山,虽然迟聘他怕我多想,没能明说,可我知道,在他心上,这一切都是因为我,是我一意孤行才害了先生,这事情全都怪我,怨不得旁人半分。”
他忽然间唤了洛严的小字,许是因着此刻的陪伴,心上与他亲近了不少。觉得病死垂危前抓住了一根救命的稻草。
语调低沉,虽然还带了些哭腔,但是话语已经十分真切。
青山这两个字洛严他听了这么多年,却头一次为之兴奋。前一秒还沉浸在林应的情绪中,后一面骤然一僵,也顾不得他这话中究竟有何意思,眸中一瞬便泛起来难言的欢愉。
“微之……”
他正要表现他的喜悦,林应却丝毫没有给他机会,忙又接话:
“其实迟聘他说的对。我只是不愿承认罢了,我一心埋怨旁人,其实不过是为了给自己找个心安的借口罢了。我不敢去相信,我当初奋力地一心要坐上高位,为的就是要好好地护着他。可哪想着岁月弄人,最后却亲手将他性命给葬送了。”
洛严初尝甜头,也不敢贸然抢林应的话惹他生气,只好装作认真聆听一般,实则在心里暗自偷笑着。
林应这一番话说完,方才入了肚儿的酒已经彻底上了头,脸颊泛着红晕,眼神有微弱的呆滞。身子洛严边上一凑,趁着洛严毫无防备,一把将他眼前的酒坛子也抢了过来。
洛严反应过来忙伸手去抢,哪想他将那酒坛子死死护在怀间,然后抬头流眼泪,一副可怜模样:
“我只是怕,我突然间好像失去了这些年来一直追求的目标,我怕我变成一个没有用处的废人。”
“我怕自己变成一个没有用的人….”
他一边喝着酒,一边不住地重复着。
火炉上的炭火已经微微暗淡下去,屋子里蜡烛的捻子长了,掩在灯油里没得丫头去剪,已经不大亮堂。
洛严也不知道怎么,心上的喜悦因着眼前林应的样子,忽然一瞬蒸发不见了。
他忽然觉得,这些年林应似乎不想他想象的那样坚强而壮大,其实过得一点也不好。那个对什么都能容忍宽恕的人,看似过得逍遥自在的人,其实心上遍布伤痕。
他不再劝下去,也不再说什么,任由他疯言疯语,最后甚至有些疯癫的行径。却只缓缓推门走了出去,然后立在门外守着,心上是从未有过的难受。
那个京城中出了名的跋扈公子,那个朝中势力遍地的洛太傅的儿子,那个雷厉风行,甚至shā • rén都不眨眼的魔头,眼下竟为了另一个人的难过,手足无措,悲伤难抑。
这说来,连洛严自己都觉得可笑。
他悄然蹲在屋檐边上,寒夜的冷风像刀子一样在他面容上割着。他就那样愣愣发着呆,听着屋中的动静从混乱转为寂静,最后一声清脆落地,听得出来,是林应闹得累了,瘫倒在了地上。
闻声后才再一次推门走了进去,一声不发地从地上扶林应起身来,一步一步踉跄朝着床榻而去。
他方才将将回来的时候的打算是,今夜就算是用绑的,也得强行将林应留在自己屋中过夜。一来是为了私心,二来也怕他做出什么傻事来,自己好有个照应。
本以为会费些功夫,竟不想会如此顺利。便顺手将他的衣衫扒了,使劲一推往床的那头翻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