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隆盛河(2/4)
老太奶屋里的地面都是木板的。四奶结婚以后,早起做饭路过老太奶那屋,穿木头底鞋走过去,老太奶不愿意了,说:“你这么大动静,我能睡好觉吗?你能不能让我再睡会儿?”
以后,四奶从她屋里过,爬着过去,爬过她的屋再走道。
以后,老太奶有了孙媳妇,她说:“三辈人得梳三样头,让外人一看就看出辈分来。”老太奶梳疙瘩鬏,她让儿媳妇梳簪子头,孙媳妇梳京头。
孙媳妇的京头简单,把头发在后面盘好,装到网子里,外面用插针插上,省事又好看。四奶的簪子头又难梳又难看,簪子戴在头上沉,不得劲。她把簪子撅折,拿着撅折的簪子给老太奶看。
老太奶心里明白咋回事,问:“你想梳京头呀?”
四奶说:“我梳那头,人家笑话,我也梳疙瘩鬏吧?”
老太奶撇撇嘴,算是同意了。
在隆盛河落脚以后,老王家像棵树似的,慢慢分叉,一股变成两股,两股变成六股。我太爷那辈,两股没后代,都有过继的儿子。开始在一起过,以后有的吃喝嫖赌,有的好吃懒做,正经干活儿的心里憋气。分家的时候分了六股,一股一份,老太奶那股特意多分了点儿。
土改的时候,老太奶那股成分是地主,老太奶和四爷都挨斗。土改二三年后,老太奶死了,她活了七十多岁。
四爷四奶都怕老太奶,谁都不敢气她。孙子辈里有个王赐福,我得叫他二大爷,他敢气老太奶。
二大爷脑瓜好使。念私塾得背书,老师用针往书上扎,扎几页得背几页。二大爷看一遍就记住了,背得呱呱的。背完书,他到一边耍皮影,别的学生都没心背书了。
老师告状,二大爷挨板子。有一回二大爷害怕了,跑到我家,我奶奶给他在屁股上缠了好几层布。回去再挨打,怎么也差点儿。
有一回,四爷打儿子,无论怎么打,老太奶脸也不开晴。
逼得四爷没办法,掏出匣子枪要崩儿子。
老太奶这才放话:“中了,就这样吧。”
后来,二大爷也抽大烟,多了抽,少了扎,血管都硬了,一个疙瘩一个疙瘩的。家里啥事他都不管,油瓶子倒了都不带扶的,别人给他起外号叫“大不管”。
有一回,共产党的队伍从隆盛河路过,有人说他是胡子,他说不是。
人家再问:“你是不是胡子?”
他说:“是。”
“使啥枪?”
他说:“大炮。”
“在哪儿呢?”
他说:“在我家洋火匣里装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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