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2/2)
又有一夜,我梦见漫天纸钱,屈尧灵堂。
他死状惨烈,只留一颗头颅,烧成骨灰也是比常人还要小的一盒,放在灵柩上面。
活生生的一个人变成这么小的一盒骨灰,我双眼盯着那小小盒子,那时的圣上形销骨立,眼下青黑,他面色苍白捧着屈尧的盒子放入灵柩。
我那时想,圣上是否后悔假借我手,除去屈尧权势。
屈尧的妻子跪在地上啜泣,我也想落泪,却不敢显露半分难过。
纸灰飞烟呛人,我偏头咳嗽几声,发现屈御史正看着我。
屈御史任过帝师,又做过太傅,本是武将世家,但他最后从了文,发妻也是女将出身。
他文武兼修,是个了不得的人物,我曾拜读过他所著书籍,针砭时弊,言语犀利。
从前屈家权倾朝野,只是先皇太过忌惮他,继而一直被党派所压,不过也是屈家排除万难,辅佐当今陛下继位,到如今虽不算权倾朝野,但朝上官员做事谈话,都难免忌惮。
这样的人,连圣上都尊称他一声屈老师,免他朝上跪拜之礼,他看着我,我很是紧张,怕他看出我脸上的意味,但他只是淡淡看我一眼,就转过头去,仿若那一眼只是无意看我。
我在屈尧的灵堂上一滴泪都没有留,亲眼看到他的死状也没有落泪,我当时以为我不难过,后来过了段时日,朝上贪腐的蛆虫去了个半,该砍的砍,该贬的贬,不少人两股战战,都怕有牵连。
一切风平浪静后,屈御史辞了官,告老还乡,屈家便倒下了,只剩屈家幕僚子弟仍在朝中。
那段日子里,我简直过得恍恍惚惚。
有一日,两位年轻的官员在朝上争论得面红耳赤,我听了听,不过是些芝麻绿豆大的小事,果然是年轻没有资历,这事也争得起来。
我心里这样想着,但看着那两人争执,却依稀想起过往,屈尧音容笑貌,在我眼前浮现,一会是冷眼,一会是笑意,历历在目。
最开始与他的争吵我一直都没有心思与他争,每次作对,不过敷衍了事,若不是身后党派推我,我连重话都不敢与他说,我想与他说话,但我岂能是要这副样子对他?
我们两人说是争执,不如说是在谈话,他一句说完,我便来一句,我说完一句,他再跟上,我与他从不红脸,和和气气的,就只是论事,就连圣上笑说我们两个都没旁人吵得有趣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