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7章(1/1)
可楚临秋此时意识全失根本无力支撑,即使有三四人从旁扶持亦是“坐”得东倒西歪,完全找不着下手的地方,最后只能让人姑且靠在树干上。
萧岑心疼难忍地看着那昔日宛若庭前玉树的人,如今竟孱弱衰颓至此,甚至连整颗头都因脖颈受不住重而深深弯折下来,突然就悲吟数声直接一拳挥打在身边的老树皮上,使得四个指节惨不忍睹,正连珠串似的往下滴着血。
可这家伙仿佛已经彻底麻木浑不在意了,待好不容易硬褪去一身铠甲露出已被鲜血及冷汗侵染的中衣之时,他又赶紧拿薄毯把人里三层外三层裹严实了,使之不露一丝风进来,而后又紧紧地将其箍在怀中,颇为依赖地蹭了蹭问道,“身上怎的这般冰冷?莫不是凉着了?对不住是我思虑不周,冷着我的楚郎了......对不住......锦被呢?再取三床来!!!”
然此举却是遭到了身边人的一致白眼与责骂,尤其是云先生,只见他毫无预兆走上前去提着萧岑的后颈便把人拉扯起来,扔给杜凭生令其照看,而自己则以最快的速度为楚临秋做了简单处理,随后面色凝重地将其送进其中一辆马车。
从始至终任凭萧岑怎样踢打嘶吼挣扎,都没再让人靠近一步。
许是在最后关头见着萧岑策马而来,心里一块巨石终于落地,楚临秋这回病势尤其凶险,便连金针刺穴都不能令其立即回转过来,只能勉勉强强吊着那口气能撑多久,就是多久了。
用云先生的话来讲就是,“他的半生都在勉力而为,也是时候该歇歇了。”
“先生!!!呜......您是当之无愧的国手,能起死人而肉白骨,此前九商数次处于生死关头,也都是您老人家力挽......狂澜。如今您说这话,可是、可是......打算听候天命了?先生!救救他......您救救他......拿岑的命去换......先生!您倒是说句话啊!他!他真就......”萧岑再一次卸了力般地趴伏在榻边,右边两指还勾着云先生的衣角,不住呢喃道,“萧岑这条命欠他的......老天爷你取走吧......莫把他带离人世......”
“老夫但凡还有一条路可走,又岂会......连自己的亲骨肉都不救?!!”
“您......您这是何意?”萧岑倏然抬首目光如箭直直射向身边的老者,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您......他......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九商的生身父母不是已经......?况且您......”这年岁都可以做他阿祖了。
的确,九商的父母若尚在人世,至多也就年逾不惑,又怎会似这般华发丛生,眉间沟壑深重?
“此事说来话长。”老者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把手从楚临秋的腕上离开哑声道,“其实老夫并非真正的圣手云微,而是蒙其出手相救的一介村夫。奉朔元年遭逢大变,寻子近廿载,不想却屡次擦肩而过!他早已知晓一切,却......却......与他母亲一般脾性。当年楚氏娘子心气甚高,亦非果真与我有情,不过就是......罢了,罢了。过眼云烟,何需再谈?”
老人家娓娓道出这番话之时,楚临秋就这么静静地平躺在榻上,双目紧闭气若游丝,唇瓣干枯且皲裂,一副随时都要羽化而去的模样。
此情此景令萧岑不禁忆起那年楚府上房将尽的油盏,灯花成簇,将明忽灭。或许,这终究还是成了他半生也避不开的劫数。
第四十九章煎熬
陶都的大火燃烧了整整三个日夜才勉强停歇,入目所及无不是残瓦堆积尸横遍地,一片荒凉景象。而昔日碧瓦朱檐、层楼叠榭的宫城及王侯命官之邸,则更为死寂,几成人间炼狱!此时莫再说门庭若市了,这里里外外便连一个婢子也都寻不见。
据传当今天子自个儿也在睡梦中被南戎人掳去了,至今下落不明。事情发展到了如此田地,大岐也算是气数已尽了。
但中原久不能无主,任由大好儿郎们为蛮子们所奴役。因此,旬月后便由虎威大将军萧岑做主,力推那夜在漠北军护送下,逃出生天的五皇子齐允臻登极为“幸帝”,建立北岐,改元“太始”。
而这场发生于大雪过后的变故,则被后世称为“辛未之殇”。据传,在此次混战中,枢密院主官楚大人拖着病弱之躯身先士卒,奋勇拼杀,最终不敌还是死于南戎王亲射出的一支羽箭下。
至此,世间再无大佞幸楚临秋,却只多了几段黎民百姓们口口相传的“茶楼轶事”。
......
光阴恰似白驹过隙,眨眼就入夏了,院内娇艳如火的木槿早已成片盛开,给平平无奇的白昼无端又增了些许暖意。可萧岑见之却丝毫不感到开怀,反而觉得自己依旧身处数九寒冬,由内至外仍是彻骨寒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