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1/1)
元净徽拽过他手里攥着的丝帕,低头给他擦拭靴上另一面的泥点,沉声道:“除了你,则正裔只他一人了。纵你外家如何势大,也翻不起什么风浪。况如今的陶家,恕小妹直言,你两位舅父一位病故一位任国子祭酒,清贵有余,却实无大权。威震边关的陶都督则是不溺近情的纯臣,听说还是父皇的少年知交。东朝有必要曲折迂回,这般落人话柄吗?”
“我们兄妹四人虽生于帝王家,但都得了父皇眷爱,这一点四哥你认不认?我听说当年王淑妃害你,惹得他震怒,一门几无幸免。太子哥哥虽然是他最看重的孩子,但是对大姐姐对你,对我,哪个有看轻?你可是我大昭最年轻的亲王,哪有十二岁即敕封一字王爵的?父皇当年也不过是郡王。”元净徽将那个帕子团了团扎好扔到廊外,“于我而言,若我每日抄经焚香、在这个地方呆上个三五年或者更久就能化解太子哥哥孤鸾命数,那我愿意。且我自从来到山中身体好了许多,每日修习经义人也明达许多,并没有一丝坏处。”
“四哥是不是想让我同你一道回京入宫,趁着太子不在请见父皇,再亲与太子对质?你身后的人却不择大姐姐,她可是长女,这是为何?只因觉得我亦牵涉其中,当与你同进退?还是觉得大姐姐压根不会听你的话,而我会?”元净徽叹了一声,“四哥,你再好好想想。”
她缓缓起身向前几步,伸手接了接雨点:“我是女儿家,很多事不会学也不大懂,我只明白一个人是不是对我好。”
“连日奔波,今夜你先好好休息。你同我说的话,我同你说的话,都不要再让第三个人知道了。”元净徽转身望着自己的哥哥,鼻间酸涩,颤声道,“你可千万不能出事。”
元续埋在自己臂间默不吭声,元净徽便又坐回去。兄妹俩并肩坐在门槛上,像小时候同坐在东宫明德殿外一道仰头看着天际飞鸟一样。那时候他们等着太子哥哥接见完群臣带他们去玩,可现在他们都长大了。
--------
(1)经生:唐代抄写经书者
第31章
元续一路日夜兼程,终是有些吃不消,夜里安分歇下了。
元净徽听了下人回报后恹恹地发呆,冯见状屏退了侍女,自己拿起梳子给小殿下梳头。
掌中青丝如瀑,冯一边轻柔地梳开一边捋平,一时室内只余更漏声声。
元净徽抱着膝盖蜷作小小的一团,半晌喃喃道:“冯姑姑,你切莫报与父皇。”
冯一惊,急忙放下梳子拜道:“臣不敢。殿下何出此言?”
元净徽转过身去望着她,冯抬头与她相对。昏黄的灯火之中长发披散的少女露出脆弱的神情说道:“他是我哥哥,我不想他出事。”
冯踌躇道:“可是魏王私自出京……”
元净徽垂眸道:“好办,我自陈情与父皇并东宫,说我喘疾复发央见四哥,他这才违命出京,其情可悯。”
冯凛然道:“殿下,你要赔上无量山庄为魏王遮掩吗?”
元净徽沉默了,她的指尖不自觉地绕上发梢,颓然道:“我年纪小,又是女孩儿,父皇和哥哥不会同我多计较,只会觉得我任性不懂事,自然也不会殃及我身边的人。只是冯姑姑,怕是要委屈你。”
“臣并非牵怀己身,只是不免要问殿下一句,这般说辞如何能瞒过宫中二位?”冯正色道,“魏王殿下风尘仆仆奔至晖县,绝不会仅仅是思妹心切,圣人同东朝如何能原宥他?殿下又会惹上不必要的嫌疑。”
元净徽嗫嚅道:“四哥信我才来我处,我当然得护着他。他只是失母后哀伤太过,行事难免有差,但我们都明白他的为人性情。”
看着冯不甚赞同的神情,她不由得哽咽道:“为什么?我总是担心他要做傻事,偏偏就做了。冯姑姑,我该怎么办?”
冯起身上前安抚她:“只能请魏王殿下暂且歇下,公主宜回报京中,以免横生枝节,到时才是真的收拾不了的局面。”
元净徽摇头:“不行,我不能这么做。”
冯面色冷肃,沉声道:“殿下,不论你如何抱持兄妹情深的念头,却不得不好好思量圣人和太子会如何看待魏王。公主虽与皇位无涉,但前朝高阳公主、郜国公主事犹历历在目,望殿下三思。”
说完这话,冯还是不免软了声调:“今夜晚了,先歇了再说,看明日魏王欲如何吧。”
元净徽到底只有十岁,止了泪意点点头。
未成想第二天晨色熹微的时候冯便行色匆匆地直入元净徽寝室。元净徽熬到子时才睡下,这时睡眼迷瞪地翻身朝亮处嘟囔道:“几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