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2/2)
毁,是消灭得彻彻底底,像一把火焚尽原上枯草,再无挽回的办法。主持方丈将无相功传授予他,将同样的名字留予他,而后离他而去,将他一个人留在这荒寂的俗世上。
段长涯的目光带着疑惑,淡淡问道:“你不曾杀过人吧?”
方无相又是一惊:“你怎么知道?”
段长涯道:“你的掌法精湛,一招一式无可挑剔,远胜过你的对手,但你出手前却犹豫不决。想必是看到他神色一片痴傻,于心不忍。”
“我……”
方无相难以辩驳,因为段长涯的话每个字都是事实,每个字都戳中他的痛处。
他天生便背着罪,所以害怕再背上更多的罪,他天生便是残缺的,可却在今日才迟迟发觉。他像是被剖开了心腹,望着埋在自己肤下的败絮和糟粕,慌乱无所适从。
他咬着牙关道:“……方才我理应出手,是我疏忽了。”
段长涯望着他,沉默了片刻,道:“仁慈是善德,只是不宜为恶所染,往后你还是避开纷争为好。”
方无相深吸了一口气,缓缓转过头,望向匍匐在地上的凶犯。
不忌终于迟来地感到痛楚,可连发泄痛楚的方式都与旁人不同,他抓挠着胸口,像是要从伤处掘出什么似的,五根手指已血迹斑斑,仍旧不肯停下。
他口中喃喃道:“娘亲……求求你不要再打我了,我一定乖乖的,决不会离开你……我不想……不想变成爹那样……”
他的衣衫在挣扎中从身上滑脱,露出一部分肩背和手臂,他的身上布满的伤疤,都是鞭条抽打的结果,陈年累月,新旧相叠,旧伤已经褪成灰褐色,新伤溃糜腐烂,久久不愈。
就连木雪也不禁皱眉:“这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奸杀生母,谋害妇孺,却偏偏可怜可悲,像个无助的孩子。
方无相怔怔地望着这人,好似望着一个难解的谜团,他想,世间之事是否常常如此倒错,如此混沌。他曾以为万般苦难皆为魔考,是他通往佛座前的物障。可现在连他的佛都已焚于火,已不复存在,他所见证的苦难还有什么意义。
或许人间万般苦难,在亘久的天地日月面前,本就没有任何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