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2/2)
他近几年愈来愈怕冷了,只要待在帐中不动,身上便如冰雕似的,半点动弹不得,他宁可在外面走动,也不想困在帐中等死。
这般逡巡数日,空中血腥凝重,战事一触即发,兰景明却好像熬不住了,整日咳嗽不停,要将心肝脾肺都咳出来,这日晌午出门滑了一跤,不得不进帐换身外袍,刚一掀开帘子,便嗅到一股药味,兰景明耷拉肩膀,头都不肯抬起,捏着鼻子便要出去。
“景明进来,”老图真扭过头来,一张脸皲裂如同树皮,在帐中盘出长影,“听话喝下补药,你一直想知道的事我便说与你听。”
兰景明捏住帘子,探出半边的身体凝固住了,脑中一道惊雷劈过,嗡嗡轰鸣不休,头皮如被沸水泼下,脸颊化为滚烫岩浆,血肉弥散开来,淅淅沥沥流入雪地。
一直想知道的事是甚么?
他一直想知道的事。
即便如何说服自己,也无法释怀的事情。
关于娘的事情。
莫名热意涌上心头,兰景明小心翼翼回来,指头摸上药碗,热意触碰指尖,沿臂弯攀爬上去。
老图真将药碗向前推推,兰景明捏住鼻子,仰头一口灌下,喉结滚动几下,憋住阵阵呕意,硬是噎了下去。
丹田升起燥热,兰景明摔碎药碗,两腿弯曲盘坐下来,盯着老图真的眼睛。
老图真常年都是黑袍灰袍,顶着兜帽来来去去,连模样都看不清楚,这般面对面盯着对方,才发现老图真有双乌沉沉的眼睛,那双眼并不浑浊疲惫,而是暗藏锋芒,不似一双老人的眼睛。
“你爹是巫医族的人,”老图真道,“当年你爹与可汗情投意合,在你出生后两人感情淡了,你爹不喜杀戮,你又生来异相时日无多,你爹便抛下你走了。”
“甚么族?”兰景明懵了,“我听不懂。为何我爹与父汗情投意合,那我娘,我娘”
我娘在哪呢?
兰景明哽住了。
他脑中涌起疯狂的想法,那想法是如此蹊跷,如此可怖,如此不可思议,却如附骨之疽,攀爬而来缠住自己。
“巫医族男女皆可孕子,”老图真道,“你爹姓赫名为钟隐,你一直戴在身上的铃铛,便是他留给你的,连你的名字,也是他取给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