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1/1)
“我与姊妹兄弟照看爹娘,哥哥和妹妹也病倒了,爹娘说是把他们累到了,再不要我们服侍,拿门闸把我们拦在外头,不让我们进去,”刘大丫心头惶恐,眼泪愈流愈多,“先生我好担忧,若是爹娘有个三长两短,这个家就要散了。”
“甚么时候的事?”赫修竹吃不下了,咔哒放下饭碗,“怎不早和我说?”
刘大丫被她吓到,抬腕猛擦眼泪:“之前还好,前日里才这样的,我早想和您说了,可看您从清晨忙到夜深,连用膳的时辰都挤不出来实在于心不忍。”
“哎”
赫修竹揉揉额头,不知如何是好。
永康城地处边陲,僧多肉少,来看病的人络绎不绝,他双拳难敌四手,总归应付不来,即便心疼这梨花带雨的小闺女,也没法总去城南帮忙。
只恨长不出三头六臂,凡事做不到面面俱到。
“好了,你再吃几口,把这云吞和烧饼吃了,”赫修竹下定决心,“我一会与你同去。”
刘大丫顿觉爹娘要有救了,挂着眼泪鼻涕便狼吞虎咽,将余下食物一扫而空,赫修竹没甚么胃口,就着凉水咽了两口包子,将药铺帘子挂好,牵她的手往城南行去。
一路疾风阵阵,卷来欢声笑语,临近元日关牒通行,各个府宅挂着大红灯笼,街头巷尾人来人往,风中满是焦糖味道,刘大丫虽然懂事,毕竟还是个娃娃,见到热闹走不动路,走过集市盯着剪纸风车,眼珠都要落在上头,赫修竹一路买了又买,平日里自己舍不得用,给孩子买东西倒是眼都不眨,银子如流水向外涌出,换来一堆琐碎玩物,通通拎在掌心。
出了集市离开闹市,步入宽窄小巷,阵阵肉味传来,直向鼻间钻去,熏得人恶心欲呕,这里居住许多屠宰铺的店家,外头晾着风干毛皮,血迹还未干透,刘大丫平日里见得多了,一路倒是面不改色,赫修竹素来不爱荤腥,眼睛半睁半闭穿过,硬是不肯大口呼吸。
这般走过窄巷,沿河流向上游走,眼下天寒地冻,河水里尽是碎冰浮灰,黑黝黝散出怪味,此处总在屠宰家畜,常有人沿河清洗肉块,管也管不过来,还有不讲究的直接舀水便喝,也不知这腥味如何忍得。
赫修竹一路捏着鼻子,与刘大丫绕过几条巷子,走入刘家院内,刘家院子不小,前面供一家几口居住,后面平日当做猪圈,来往甚是方便,老刘头家几个孩子都认得他,齐齐围拢过来,声声叫着先生,赫修竹挨个抚摸脑袋,散出零食糖果,让孩子们带他去寻爹娘。
这般在外头连连敲门,刘家夫妻二人听闻是先生来了,还是挣扎把门开了,赫修竹戴上布巾,把孩子挡在外面,自己进去给二人诊脉,刘家夫人精神尚可,只是咳嗽不断,面色发黄,桌上放着几个凉掉的馒头,不知多久没有吃了。
老刘头躺在榻上,呼哧呼哧喘气,鼻间阵阵嗡鸣,见人进来耷拉眼皮,懒懒嗯了一声,也不知认没认出人来,赫钟隐坐在塌边,翻开老刘头眼皮,又扒开嘴巴看看,老刘头口舌生疮,喉间红肿,想必喝粥都是痛的,原本圆滚滚一个肚子平下去了,整个人看着窄了两圈。
这般下去自然是喝不进药,赫修竹打开药包,取了一排细针出来,给老刘头细细做过针灸,他做的满头大汗呼吸不畅,免不得扯掉挡脸布巾,汲取几口生机。
针灸后老刘头安稳许多,眉头松开不少,赫修竹微微松了口气,又给他夫人做过一遍,将两人安置好后,他起身离开关上房门,没有马上回去,快步走进后院,在棚屋里头穿行,观察生猪状况。
老刘头家是养猪的一把好手,肥猪各个膘肥体壮,侧卧在栅栏里头,含糊哼哼唧唧,站都站不起来,赫修竹在棚栏里走来走去,嗅到腐烂豆腐的豆渣味,这味道忽隐忽现,似有似无,不知从何而来,倏忽又被臭味淹没,几乎分辨不出。
适才在老刘头二人的卧房里面,也闻到这种味道。
赫修竹思前想后,总觉得哪里不对,他沿着后院棚屋出去,走进屠宰鸭子的店家,说想进里面看看,那店家格外健谈,说起今年邪乎,许是冲撞到仙家了,家家户户的生意都不好做,这鸭子不好长大,好不容易能出圈了,没等拔毛就又死了。
赫修竹进到棚里,那些鸭子嘎嘎叫着,飞快围拢过来,聚成一团扑扇翅膀,赫修竹抽抽鼻子,仔细立在那闻着,闻了半晌又闻到那烂豆渣味,不知究竟从何处来的。
问及店主,店主连连摇头,说家中妻子不喜豆子,吃进去脸上会长疙瘩,他们家常年都没人吃的,再加之永康城人口众多,没有大块地皮用来种植,没有哪家是以磨豆维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