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1/1)
池衍却说,我觉得结束在这儿就挺好,路上小心。
他把这事儿跟钱惠来讲,钱惠来说,人都这么说了,你就结束了呗,我也觉得挺好。
向其非说,那不可能。
钱惠来问,你还想怎么着?
嘿嘿,向其非说着又瑟起来,礼拜天他们要去老山胡同,我线索还没断呢!
反正他就又来了。
北京城里大大小小的演出场地,向其非虽然不至于每个都去过,但也知道个大概。老山胡同里有家黄昏黎明,和之前滂沱总演的愚公移山也没多远,他那天听阿闹提,心里基本就对上号了。也不知道这些Livehouse怎么就扎堆儿开在皇城脚下,或许格格阿哥也有蹦迪需求。
他提前做了功课,演出是新乐队的翻唱场,免门票,但要消费酒水,乐队名字叫Bluedot,中文是蓝点,别的资料就查不到了,但看宣传海报模糊的合照,也能一眼认出站在中间的就是阿闹本人。
向其非早早地来了,戴顶新的帽子,人不算多,但地方小,倒也显得满满当当。他到吧台去,买了一瓶朝日,握着棕色银签的玻璃瓶坐下,桌边还有三四人,喝什么的都有。周围没有池衍。
他想要不然去后台找找看吧,才一个礼拜过去,阿闹总不会再把他忘了。刚一起身,乐队就带着乐器,呼呼啦啦上场,闯后台的计划就只能顺延,演出结束再执行。鼓手瘦瘦小小,看着眼熟,上来先缓慢敲了一段,节奏一来,就有人跟着摇头晃脑,再逐渐加速,阿闹在军鼓的反复敲击中登场,挎一把五弦贝斯,明黄色的DingwallNG3,成为了这支新乐队的主唱。
节目单早就公开,来看演出的人里,除了乐手的朋友们,大多冲着主题有备而来,图的是一场ktv唱不到的怀旧大合唱。
换阿闹拿麦,乐队就比滂沱时期活泼得多,总先唱几首,然后和大家聊几句。阿闹自来熟,人又直率,在台上玩得很开,如此反复,来看演出的人对乐队印象也好,气氛相当热闹。
今晚的主题,重返九十年代。那是油渍摇滚发迹于西雅图并迅速风靡的时代。向其非在社团放的纪录片里看过,这是一座终年潮湿,曾经兼容了低薪工业和大学城的雅痞城市,年轻人无事可做,便纷纷拿起琴,自娱自乐又相互影响,使得硬摇滚和朋克在这片区域碰撞,融合,新的流派就此诞生,最后幻灭于科特柯本的死亡。
阿闹穿一件到处开洞的针织衫,牛仔裤还有大皮靴,浓重的眼线铺满整个眼眶。乐队翻了几首PearlJam和Nirvana,又借着女主唱的优势来了几首Hole,最后唱了JoanJett一首少有的慢板抒情曲作为整个夜晚的收束。
她闭着眼睛慢慢地唱,偶尔也不那么浮躁,像个有故事还没来得及讲出口的忧郁女孩。有人跟着合,跟上两句,又记不得词,总断断续续,但也听得认真。
“虽然今天是个翻唱场,”阿闹在下场前说,“但是我们还有一首额外的,跟主题没什么关系,顺便唱给一个朋友听,拜托了各位。”
有人带头鼓了掌,向其非机械地跟着拍,视线滑过一张张面孔,最后一无所获。
乐队唯一的一首原创曲,还没定好名字,歌词听得模糊,似乎是讲更早的日子,讲三个人在漏水的排练室分一盒焖面,讲并排躺在脆弱的木头床板上听同一张打口磁带。但又像在规劝,她唱,想念你啊,男孩儿,别再假装看不见,过去的太阳融不掉现在的冰,要早早清理路上的雪。
池衍一定是在的,向其非想,顺着阿闹的眼睛,看到有人从自己身后掠过,推门离场。他凭直觉跟出去,外面有盏昏暗的灯,池衍刚套好灰色的呢大衣,站在垃圾桶边点烟。
对方垂着眼皮,打火机点了三次,全都被风吹灭,最后索性连着烟一块儿扔向垃圾桶,转身往胡同外走。铁块儿砸在铁皮边缘,弹出来掉在地上,他没去捡。
向其非把打火机捡了起来,是很旧的样式,但很漂亮,镶了金色的边,有点像池衍那把白吉他,但又都是划痕,看样子用了很多年。这种天气里池衍残存在上面的温度很快就消失,铁块儿握在手里像冰。向其非小心翼翼跟在后面,盯池衍匆忙穿起的外套,帽子扭在身后,又在想他只穿大衣到底冷不冷啊?池衍停了脚步,回头对他伸出手:“给我。”
他就乖乖把那块儿冰递回池衍手心。
池衍把打火机装回口袋,继续向前走。
“为什么扔了啊?”向其非就跟在后面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