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1/1)
他的胃还在翻腾,手里捏着竹签,用饭盒盖垫着戳一团魔芋,也不往嘴里送。阿闹问他怎么不吃啊?向其非就站起来说我想去买瓶水。
他从冰柜里抽了一瓶农夫山泉,去收银台结账,过了两点,店员昏昏欲睡,握着扫描枪半天对不准价格。
阿闹的脾气来得快消得也快,她刚才买了一大碗关东煮,坐在凳子上要给向其非分,俩人聊聊乐队的歌,无外乎喜欢哪首讨厌哪首,这个结论趋同,好像其他事情就都能过去。所以向其非也就顺着她说。但池衍没再说过话,路上又背着风点了一支烟,抽得很慢,像在想事情。向其非曾经听很多人传过,说滂沱的主唱和键盘似乎是一对儿,这种话他总听一半信一半,但也足以证明这两人的关系特殊,最起码是非常非常好的朋友。
“两块,”店员终于扫上价钱,“算在一块儿吗?”
向其非回神,池衍不知何时站在了他身后,收银台上多了一包中南海和一盒醒酒糖。
“算一块儿,我付。”池衍说,夹着一张二十和一张十块的递过去,找回一把硬币,他如数倒进钱包,转身只拿了烟走,水和糖都留在原处。
是忘拿了吗?还是要送给我?不管,反正现在在我手里,那就是我的了。向其非又高兴起来,拆开糖盒,剥了一块儿往嘴里塞,不太甜,有点药草味儿,也不是很好吃,但胃里的开水终于不滚了。池衍才是灵药。
吃饱喝足,阿闹已经趴在便利店巨大的玻璃橱窗边睡着了。池衍叫醒她,又把签好名的衣服扔给向其非。阿闹揉眼睛,推着玻璃门的时候看了眼时间,对池衍说,都这么晚了,我们要不然送送他吧。
于是现在,向其非坐在后座,旁边放着池衍的琴包,舌尖在口腔里来回滚着一块儿带草药味的糖。他抓着池衍签过名的卫衣,不敢往包里塞,怕上面脆弱的字迹给磨掉了,就叠得整整齐齐放在膝盖上。车是阿闹的,黄色科迈罗,扎眼,大黄蜂那样的,但车主自己却歪在副驾驶,枕着车窗睡得天昏地暗,车夫交给池衍当。
有人在睡觉,车里音乐放得很小声。向其非气儿也不敢多喘,全身心感受当下,告诫自己别总破坏气氛。毕竟偶像给自己做司机,这种待遇可不是天天都有。
尤其是在自己多嘴提了不该提的日子之后。
一颗糖在嘴里快化完了,向其非看着手机导航,脑子里早过掉了无数话题。他一学新闻的,面对池衍,上过的采访课就全忘干净,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眼看一公里又一公里,车子正飞速向北京站靠近,一会儿就只剩下三个路口。他叹气,暗自吐槽为什么晚上不堵车?就应该再多建些livehouse。
下个路口千万得是红灯啊,向其非正想。车就真的在红灯前停了下来。
“你不用开这么快,”他开始得意忘形,又塞了块儿糖进嘴里继续滚着:“安全第一。”
池衍没往下接,倒是换了别的话题,映在后视镜里的眉毛也微微蹙起来:“......你之前说有个本子想给我签。”
“嗯嗯嗯!”向其非忙把脑袋点得像捣蒜。
“为什么还有本子,”池衍道,抬了眼从后视镜里和他对视:“衣服和CD不够吗?”
哪怕隔着镜子,突如其来的视线也让向其非兴奋,也为池衍能捕捉并在意这种细节而惊奇。
“是我的摘抄本,”他眼睛亮晶晶,提起这个有源源不断的话能讲。怕吵醒阿闹,向其非就往前趴,手扒着驾驶位的椅背,几乎凑在池衍耳边,压着声音,神神秘秘道:“......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就是我在上面抄过一篇小说。”
信号灯由红变绿,池衍踩油门,车速却缓了一些,“一整篇?”
“很短的一篇,”后视镜照不到他了,向其非就明目张胆盯着人三分之一的侧脸看,手机里导航的箭头正平稳前进。他看到池衍的右耳朵后面,靠下一点的位置,一颗小小的痣潜伏着,不知道有没有被别人发现过。
“是讲下雨的故事,外面下大雨,但是屋子里面却在积水,停不下来,也挡不住,就很像......我第一次看你们演出,外面也下了好大的雨,但总觉得屋子里才是要淹了......很神奇,又搞不清楚为什么。”他继续说。
黄色的雪佛兰在下一个路口停住,前面闪着绿灯,整条空旷的路上只有寥寥几辆车。
“你学校远吗?”池衍问。
向其非不明所以,老实回答,“有点吧,要过东五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