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1/1)
“所以,你心软了?”宋凌霄其实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遭,郑九畴明显还喜欢李釉娘啊,要不然也不会三年都走不出来。
“我答应你的事,便不会反悔,这是我根据你的意思,将我和釉娘之间的故事写出来的成稿,其中一切皆为真情实感,并无半点矫揉造作。”郑九畴揭开厚厚的羊毛毯,从怀里取出一卷厚厚的写本,双手递给宋凌霄。
宋凌霄震惊于他的效率竟然如此之高,坐着轮椅竟然还能笔耕不辍,一下子掏出这么大一笔存稿,想来现代许多网络写手都要自愧弗如了。
宋凌霄亦郑重地双手接过郑九畴的写本,小心翼翼地翻开,只见满篇龙飞凤舞的字迹,字与字之间皆连在一起处,文不加点,一气呵成,显然是写的畅快淋漓。
这就是体验派作家的长处了,不用考虑结构,不用计较情节,以充沛的感情和丰富的个人经历,挥毫而就,浑然天成。
宋凌霄才看了一页,就被深深吸引住,忍不住往下读。
“宋公子,你先别急着看,我要跟你说一件事。”郑九畴说道。
“什么事?”宋凌霄艰难地从文字世界里抬起头,看向郑九畴。
“我经过仔细考虑,决定参加会试。”郑九畴面露严肃之色,“为了釉娘,我蹉跎了三年,现在尘埃落定,想来着实不该如此,无颜面对江东父老,既然有了这样一个机会,可以与天下书生同台竞技,我想全情投入到复习之中,再努力三个月,试试明年的春闱,是否能够金榜题名。”
宋凌霄心中有些怅然,郑九畴终究是从那个感性的世界里走出来了,也有些欣慰,看见曾经狼狈不堪、深陷泥淖的青年,眼中又有了目标,决定重新振作起来,让人生走上正轨。
“恭喜你,你走出来了。”宋凌霄由衷地握住郑九畴的手。
“还是要多谢宋公子,若不是宋公子……我可能永远都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郑九畴意味深长地说道。
宋凌霄从状元宅中出来,仍然处于半迷茫状态,他总觉得,有些事情似乎进展得太快了,有些话里似乎还有弦外之音。
也许,一切答案就在这卷《金樽雪》中吧。
开篇第一页,以苍凉的墨迹,书写了三个大字:金樽雪。
雪之一物,至洁,至污。
金樽盛雪,乍看身价百倍,其实最为廉价。
京州的雪,是那盛在精雕细琢的金质酒樽里的雪,表面看起来昂贵美丽,洁白无瑕,其实不过是世上最廉价的东西,不深入到雪的里面,你甚至不知道它有多脏。
宋凌霄从状元宅出来,叫了一趟马车回国子监,从贡院过长安街,穿越整个京州城的对角线,这往日里看来十分漫长的路途,今日却异常地短暂。
马车停在国子监前的成贤街口,停了约莫半个时辰,宋凌霄终于把《金樽雪》全篇一口气看完,掩卷之时,竟有种说不出的难受。
郑九畴说得没错,他是原原本本地把自己和李釉娘的故事写下来了,只是皇帝做梦拔擢他为举人的那件事修饰过去了,那件事确实过于危险,就算郑九畴不修,宋凌霄也会给他修了。在其他的情节里,郑九畴毫不掩饰,将自己当时的所思所感,一一落在纸上,不管是崇高的,还是卑劣的,善良的,还是自私的,这种坦诚,若不是一个作者全然相信他的编辑,很难在写作之时放开到如此地步。
前半截宋凌霄已经知晓,就是李釉娘欺骗郑九畴的过程,重看一遍,仍然感到十分气愤,而后半截则是郑九畴三年后与李釉娘再度相见,两人身份云泥,李釉娘却因为心中有愧,不断地向郑九畴示好,一步步付出十倍于当年骗走的资财,直到散尽积蓄,赎身,为郑九畴置办宅邸,日日伺候他起居读书。
如今这段关系中,郑九畴完全占据着上风,他只要稍稍皱一皱眉,李釉娘就会上来嘘寒问暖,他只要稍微露出一点为过去伤怀的情绪,李釉娘就会脸色苍白地看着他。
至此,故事还没结束。
结尾的一段,看得宋凌霄最是惊心动魄,这是未发生的事情,是郑九畴根据自己的计划,推断出来的结局。
在李釉娘的帮助下,郑九畴的身体逐渐恢复起来,他考中了进士,进入翰林院任职,重新得到了父亲的原谅,回到了家人的怀抱之中。
在获得父亲谅解之时,进士郑九畴回到状元宅中,取出三年之前,李釉娘打算离开他时,赠送给他的那一枚锦囊,当时,那锦囊里装着李釉娘随身的银子,李釉娘不忍心看着他一点钱财都没有,所以把随身的钱财给了他。
“傻子,以后别再被人骗了。”那是李釉娘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