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梅桓（九）（2/2）
最终，骏马冲进山谷，嘶鸣一声停了下来。
“阿姐，咱们出来了。”梅桓抬脸看着险峻的山峦，嘴角翘起好看的弧度。
少年张扬的脸庞苍白，眼睛慢慢合上。
宋锦瑶还未回话，只觉手里一滑，刚才抱住的人已经摔下马去，趴在地上动也不动。
“梅桓！”
山峦挡住了沙漠的风暴，原先起伏的沙丘早就变了模样，好像一切都未发生过。
宋锦瑶将梅桓扶到一旁，才见到他胸前的大片血迹晕染出来。原来他到底还是伤到了，被沙匪的弯刀在前胸划开一道口子。
“你……”宋锦瑶看着满手的血，生出不知所措，更是不敢轻易去动。
“没事，不疼。”梅桓扯扯嘴角，伸手拭上宋锦瑶的眼角，“阿姐别哭。”
好像回到了十年前，他初到宋家，同样伤得不轻，她也是这样哭着掉泪，说“阿弟不会有事”。
宋锦瑶失了主张，心中越发慌乱。荒漠中没有药，怎么救梅桓？
突然，一串马蹄声渐近，宋锦瑶从土丘后探出头去，不禁倒吸一口气。
她没想到刁三爷还会活着，且追到了这边，只不过就剩他一人。
看着受伤的梅桓，宋锦瑶不知道以自己之力能否打得过刁三爷，却还是决定去拼一把。
“别走。”梅桓去拉宋锦瑶，可是只试到衣角从手中滑脱，“宋锦瑶！”
他眼看着那女子像一只灵活的兔子跑了出去，直向着山谷深处。
宋锦瑶成功吸引了刁三爷的视线，当即下马去追。他要的是青虎令，折了这么多人在沙漠，现在铁定是不想空手而回。
对于荒漠，宋锦瑶并不熟悉，就是那座鬼城也是当初跟着宋衡远远地看过一眼。
她专挑一些险峻的地方跑，对刁三爷，她自知在体力上不是对手，那就要发挥她自己的长处，灵活。
跑到一处半山坡，后面的刁三爷已经追上只差两三丈远，对于一个只会逃跑的小姑娘，他自然不会放在眼中。
“小丫头，你跑不掉的。”刁三爷干脆放慢脚步，因为前方着实也没有什么路，宋锦瑶根本无处可逃。
若是宋锦瑶同梅桓两个人在一起，刁三爷应该还会犹豫，一个人的话，他有十足的把握拿下。
宋锦瑶步子一顿，蓦的回身甩出长鞭，“啪”的一声响，鞭子直朝刁三爷的面门，出其不意。
刁三爷眼神一凛，退后几步才稳住身形，看着女子矫捷的身手，暗道一声那些手下死的不冤。
见此，宋锦瑶脚下借力一蹬，身子轻盈跃起，长鞭收回，转为一柄匕首刺上，转守为攻。
女子身形如跃水而出的青龙，再回神已到眼前，刁三爷只能再往后退。怕是连他自己都没想到，会被一个小女娃逼得这样狼狈。
只是到底身经百战，他身子一旋跳到一丈之外，一柄软剑自腰中抽出。
“身手不错，”刁三爷兴致好的拍了两下手，“小丫头以后跟着我吧，我带你征服大漠。”
宋锦瑶稳住身形，双手拉紧长鞭：“兵匪不同道，我堂堂宋家女儿焉能和你一届沙匪为伍？”
“宋家？”刁三爷嘴角忽而一笑，“难怪，我早就觉得小五来历不明，原来是这样。”
滑落，他眼神攸然变冷，长剑在空中甩出，带着阴冷的光朝宋锦瑶而去，像一条吐信的毒蛇。
宋锦瑶见对方招式凌厉，知道硬碰不会占到便宜，就利用身形躲闪。渐渐地，两人打到一处平坦的谷地。
“当啷”，锋利的匕首被刁三爷的长剑挑开，在空中个划了一道弧线，最后砸在乱石上。
宋锦瑶躲避那凌厉剑风，节节后退，脚下不慎一拌，身子摔去地上就这样顺着坡滚了下去。
“瞧，先前我不是给了你一条路吗？”刁三爷居高临下，俯瞰着跌落的宋锦瑶。
宋锦瑶抬头，趴在地上一动不动，似是伤到了：“贼子，来日我父兄定会替我报仇。”
“会吗？”刁三爷迈步往坡下走，笑着，“他们怎么会知道你死在我手中？解决了你，我再去找我的好五弟，看看他的蛇毒是否复发。”
“卑鄙！”宋锦瑶咒骂一声，眼睛盯上刁三爷渐近的脚步。
刁三爷自然不会在意一两句咒骂，反而好笑的盯着宋锦瑶，不再往前迈步：“小丫头，你以为我会上当？”
他低头看着自己脚下，那里的土微微湿润，像是细雨滋润过。除此之外，与周边的沙地毫无分别。
“真当我看不出这是流沙？”刁三爷玩着手里的长剑，颇有些遗憾的摇摇头，“小丫头心够狠的。”
宋锦瑶心里一凉，方才从坡上滚落下来，就是想引刁三爷走进那流沙，却不想还是被他看出。
“既然如此，就让姑娘尝尝这流沙的滋味儿……”话未说完，刁三爷猛然觉得身后有什么东西而来。
迅速转身，却见一枚箭矢擦风而来，已经近在咫尺。
他忙侧身避之，到底还是被射中了肩头。
远处，梅桓身子靠着山石支撑，将身上最后一支箭射出，身前的衣裳已经被血染透。
宋锦瑶一骨碌从地上蹲起，再不犹豫，手里长鞭精准甩出，直接缠上刁三爷的脚踝。
“啊！”宋锦瑶用尽全身力气，将缠住的男人往后一拉。
刁三爷虽然极力挣脱，但到底还是身形一踉跄，双脚踩进了流沙。
瞬间，他的身子沉进去一半，那片无异样的土地变成一片泥沼，拖着人一直往下拉。
最初还是挣扎的，可是只会越来越深。后面刁三爷干脆安静下来，看去蓝天，阴冷的双目似乎慢慢解脱。
“若是当年也有一个人像你拉住他一样，来拉住我，是不是我也不会变成这幅鬼样子？”刁三爷看着宋锦瑶，流沙已经没到了他的肩膀，“当年，我也似他这般的。”
宋锦瑶不语，从周礼那里听说过，原先的凋涿也是意气少年，的确和梅桓一样。只是后来人越来越疯，想要的越来越多。
也许他说得对，不去拉住梅桓，十多年后也会成为刁三爷的样子。
绕过那摊流沙，宋锦瑶朝着梅桓跑去，那少年见她无恙，终于松了手里弯弓。
“阿桓，你撑住啊！”宋锦瑶将梅桓抱在怀中，忍不住哭出声来。
梅桓睁开一条眼缝，最后送出几个字：“阿姐，别哭。”
是啊，他先前都在追逐一些虚无的什么？明明温暖就在他身旁，为什么没看到？
不重要，他现在只想跟她回家。
宋锦瑶试到梅桓的头无力垂了下去，泪眼朦胧中看到了他嘴角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