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番外2-1（2/2）

“管好你的嘴，不许说出去。”我捏紧玉佩，转身欲走，那人再次叫住我。

“别苑小路繁杂，我让人送你们。”

我很想硬气的回一句不用，但楚盈偷偷拽了我一下，她是偷跑出来的，再耽搁下去，恐怕成王妃要怀疑了。

于是我矜持地点了下头，那人还算识趣，派小厮将我们送出了院子，楚盈走在半路才轻轻呼出一口气，道了一声：“好险。”

我不解地问：“你怕他作甚？”

我确实不懂，不过一个世家子弟，我堂堂皇室公主，难道还真怕了他？

楚盈压低声音在我耳旁说道：“你知道他是谁吗？齐景轩。”

我略有耳闻，这个人年少成名，是燕京第一才子，齐氏未来的家主。去岁西羌使臣入京，故意在乾元殿出题刁难，被这位气的吐血，直接抬回了馆驿。

“那又怎样？酸腐书生罢了。”我略有不适，虽然嘴上对他没什么好话，但其实早在几年之前，我就拜读过这人的文章，还偷偷收藏了他的诗集。

我和楚盈总算找到了西苑，所谓文会，看着并不怎么正经，这些世家子弟比起刚才见的那些，要出格的多。

更不知是谁找来了几个舞姬，跳着妖娆的舞，唱着咿咿呀呀的暧昧小调，把那些整日被长辈管束的世家子弟迷得晕乎乎，推杯换盏，丑态毕露。

楚盈又一次犹豫了，就在两人踌躇的时候，有人叫道：“周世子，你霸着阮姑娘半日了吧，我还有首曲子想跟她讨教讨教。”

我和楚盈朝那说话的人看去，只见他对面那人倚在软座上，一副放浪形骸的模样，两人对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神，周秀勾了勾手指，一个美得惊心动魄的舞姬走过来，乖巧地盈盈下拜。

“去，六公子要跟你讨教呢。”

舞姬微微一笑，起身来到六公子面前，为他斟满一杯酒，我拉着楚盈，这里的一切都令我作呕，那个南陈的摄政王世子恶心透了，一想到楚盈下半生要与这样的人在一起，我的心渐渐发凉。

楚盈比我要冷静多了，她来时哭了一路，这时候却像是一直悬在脖子上的刀落下来了，整个人清醒的可怕。

“不看了，我们走。”

我拉住楚盈的手，她隐隐的颤抖让我更加难过，我唯一的朋友，我的堂姐，她嫁去南陈，代表着我和她此生再也不复相见。

可为什么，她要给这样的人糟践。

我满腔愤怒不知向谁去发，这时，一道若有似无的目光落在我身上，我朝那人看去，发现竟是那个被称为“阮姑娘”的舞姬，她看着我，表情似笑非笑，仿佛看透了我的伪装。

我又体会了一次方才面对齐景轩时的无力，更叫我难受的是，这舞姬也长了一双桃花，一举一动一颦一笑，像个话本里的妖孽似的。

我瞪了她一，拉着楚盈离开了这乱糟糟的别苑。

马车停在成王府门前，楚盈一路沉默，此时就要分别，她像是终于醒了，握住我的手，力气出奇的大。

“阿婼，你我今生最后一次相见，我要对你说几句话。”

我眸含泪，哽咽道：“阿姐，不会的，如果你回不来，我就去南陈看你。”

当我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我知道自己多半做不到，但我不想就此作罢，哪怕是空口许诺，我也想要这一刻的楚盈拥有活下去的生机。

楚盈摸摸我的头，像小时候那样，温柔地对我说话，只是说出的话格外残忍。

“阿婼，我曾经很嫉妒你，你是陛下唯一的孩子，你母后姓章，太后将你带在身边亲自教养，你从出生起，就站在了这世间女子的最高处。而我虽有郡主的名头，却要用和亲来换，我生母身份低微，我长在成王妃身边，整日战战兢兢，因为她不是我的亲娘，我生来不由自己，我好恨。”

“但后来，我又不恨了，就在刚才看见周秀的那一瞬间，我明白了一件事，哪怕你我出身有别，但最终走的路却没什么不同。我的今日，就是你的明天，早晚有一日你也会像我一样，被安排一门身不由己的婚事。”

我愣愣地看着她，我将她当做最亲的姐姐，没想到她竟然是恨着我的。

楚盈开始摇晃我，歇斯底里道：“你明不明白，你究竟明不明白我的话？你想做那个处处任人摆布的提线木偶吗？你的皇祖母对你费心教养，她真的只为了让你永远做一个单纯的小公主吗？”

我心中懵然，楚盈扔下我跳下马车，跑向成王府的大门，我追下车，喊了一声：“阿姐。”

楚盈没有回头，那单薄的身影一步步走进大门，仿佛只身走进一座坟墓。

我的阿姐，不，以后我连阿姐也没有了。

我回宫后病了一场，我感到有什么东西醒过来了，楚盈离开前夕，用一场姐妹决裂叫醒了我。

我开始怀疑皇祖母教养我的初衷，许是因为这一点，我将那日在齐氏别苑看见的，听到的，都深藏进心里。那些人说着大逆不道的话，换作以往，我一定会去皇祖母面前告他们一状，但是这次，我没有。

病好之后，我小心试探，我问皇祖母：“南陈太远，能不能不让阿姐嫁给周秀，我北周的男儿不好吗？为何一定要阿姐嫁去南陈？”

皇祖母看了我半响，那双精明透彻的眸子令我害怕，那些缠在我身上的丝线仿佛活了，勒的我浑身都痛。皇祖母给我讲了许多命运之说，更是将历朝历代宗室女子的奉献大加夸赞，最后要我认同她。

我认同了，可我越发明白楚盈的那番话，我只是一个提线木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