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满江红（3/4）

姑姑是见过温柔外祖母的，演得像不像，自然心里有数。

而开机之后，也确实如此，鲁仙一直严厉地纠正温柔。

连导演都觉得温柔已经演得很对味了，和历史上的陈立冠形象契合无比，鲁仙还是会一遍遍地纠正她。

单单是温柔在穿旗袍前往敌人基地拿走情报的那场戏，鲁仙纠正了她无数遍。

温柔以为外祖母一定是端庄大气的，鲁仙却执意坚定说，这场戏里，陈立冠一定是妖娆的。

温柔刚开始是觉得，这个任务相当危险，

而外祖母这样出身世家的女子，一定是战战兢兢，竭力装出不畏不惧，维持住自己的端庄不乱。

她甚至还想好了，要怎么通过微颤的手，说话时不自觉地停顿，阻止自己的紧张外露，以展现外祖母的大义凛然，哪怕恐惧，也依旧鼓起全部勇气在做。

可鲁仙说，外祖母是个极其大胆的女子。

否则不可能敢在那个年代独自一人出国留学，接受新派文化，和学生们一起到处宣讲，为了自己的信仰，在危险中战斗。

鲁仙在片场，给温柔讲戏，

“你前面演得这么大气，这么热血，怎么能在要出关键任务的时候害怕？你外祖母绝对不是这样的人。”

“她顺利拿走情报，明目张胆地从那些人面前走过，就说明那些人被她迷惑了，完全不觉得她可能造成威胁。”

温柔有些懂了鲁仙的意思。

沉思了许久。

再一次拍摄的时候，温柔就过了。

婀娜多姿，姿态万千。

全然让人只注意她的美貌，而忽略了其他东西。

直到纵身投入水中，听见导演喊卡才上岸。

这一场戏之后，温柔像是打通了任督二脉，把前面没能过的戏也一次过掉了。

前面有一场戏，是陈立冠和鲁仙饰演的京剧大家学戏。

温柔穿着学生装，梳着辫子，在后台随手这么一比划，生涩却自信，意气风发淋漓尽致。

妩媚和少女的灵动融合在一起，陈立冠的形象一下子明朗起来。

无畏无惧，任何时候都是欢喜且积极的。

她从来不惧怕任何困难，她始终都在笑，坚定自己的信念，她在革命的路上，没有痛苦这一说，她走在理想的道路上，就是欢喜的。

而她妖娆地从敌人身边经过，那些男人都被她的风姿绰约迷惑，于是她顺利偷走了情报。

在打扮得明艳无双，烈日耀眼的日子里，她纵身一跃，就此消亡。

整个电影没有一个地方是故意写煽情的。

在她纵身一跃之后，接着的画面不是痛哭。

而是当年她在后台，和好友学习京剧的画面。

一开始有些生涩，但是越来越有风韵和形态，

她五指并拢，中指下压，捻起兰花指，另一只手拿着折扇作水波扇，眸清如星，顾盼神飞，

“名花无恙。”

收扇转头，做蝴蝶花扇的动作，

“倾国佳人先归黄壤。”

食指指尖指向远方，借指孤坟，

“总有麦饭香醪，浇不到孤坟上。”

她做着动作，眸中有一闪而过的泪光。

似乎能预见往后她的未来。

可她却在笑着，心甘情愿，让生命付之一炬。

最悲的唱词，她却是喜态，恰如她的一生。

电影首映播出的时候，差点没让观众们泪崩。

刚开始大家都在笑，中间也觉得陈立冠斗志昂扬，志高意满。

而这样鲜活的一个生命，奋不顾身投入江中，无数子弹打进江里，漫起一片红。

连她的脸都看不见，所有人就已经知道她死了。

生命猝然消逝，错愕又突然。

前面有多欢喜，失去的时候就有多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