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大雪(2/2)
顾长安无声地张开嘴型,对着夏恪模仿她看见的情景。
“我就记得是五个字,xxxxx,像这样——”
顾长安又一次示意,急切地想让夏恪知道自己当时所看见的。然后又丧气道:“你是不是不相信,我觉得正常人应该都不会相信。”
“我之前说过一遍,你可以不用预设我的答案。”夏恪垂眼又夹了一个煎饺,学着顾长安的样子倒了些醋,嚼了嚼,竟然风味极佳。
他吃完那个饺子,放下筷子,认真地看着顾长安的眼睛:“你是讲述者,告诉听众你经历的就可以。主观上,你可以一遍又一遍地重复,告诉大家你所见非虚。但是别人做出的判断,其实很大程度上依赖于他们自己的经历与观点。你去用再多的话语佐证,也不一定能换取他们的信任。
怎么说呢,听众如果与讲述者有交往,那么这些话的可信度远远高于其他流传的版本——我的意思是,我认识你,不只一个游戏,我觉得你说的应该是真的。
我相信你。”
顾长安与男生对视。
她突然笑起来。
“那太好了。”
她把碟子里最后一个煎饺蘸上醋,嘴角的笑容还是没有消散:“我真的蛮开心的。”
两个人吃完饭,外面已经飘飘洒洒地扬起雪来,地上覆了一层薄薄的白霜,行人匆匆走着,脚印潮湿,然后再一次被紧随而来的雪花遮上。
顾长安把出门时拿的伞递给夏恪:“喏,看你没有带伞。”
“下雪还要打伞?”
“你不要?那还给我。”
“哎——”夏恪转了个身,把伞举在高处,“给了就是给了。谢谢学姐。”
“那我先走了。”顾长安走之前回头补了一句,“回去好好睡一觉,你黑眼圈好重。”
顾长安潇洒地摆摆手,一溜烟跑了。
夏恪握着那把伞,手心有些出汗。
他昨晚在S大旁边找了个网吧将就了一夜,黑眼圈不重才怪。
……
顾长安看着男生的背影。
夏恪最后还是没有打伞,让他那个帽子承受了不该承受的雪花。
原来在C大门口那次,并不是他们第一次见面。
她终于想明白,为什么第一次见面会觉得他眼熟,以至于在人群中那么果断地挑中了他,因为那莫名的似曾相识的感觉——顾长安先前还不明白这感觉从何而来,现在倒是记起了一些事情,比如那次送她去医务室的,就是夏恪。
但是这种熟悉又难以表述明白……好像是因为那次相遇,又似乎不仅仅是这一次交集。他们之前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但是如果把这种话说出来,总觉得尴尬,让两个人的关系不清不楚。
顾长安不喜欢这种暧昧。
雪又下得大了些。
……
波谲云诡。
看似平静的游戏世界实则暗流涌动。
下雪了。
游戏里的大雪更加漂亮洁白,如同裁断晨光的云,被天公撕扯成碎片,从天空毫不留情地扔下。雪花如柳絮般洋洋洒洒,轻飘飘不带沉重的水汽,翩然而落,然而当落在木偶的肩膀上,很快被揭露出真实的面目。
木偶正修着从自己身上拆下来的零件。
现在他的手艺已经称得上娴熟,他感觉自己已经适应了这样的生活。
现实里面应该也下雪了。
他抖了抖胳膊,接上刚刚修的那个关节,又扭了扭手腕。
还真是没有创意,只会飘雪,不能飘点别的东西吗?
身后的人站了有一会儿,他想起这个半天没有说话的人,回头说:“顾长安的坐标是你泄露的?”
“不是。”
“那就奇怪了。”木偶人说话的声音毫无起伏,“不是你,还有谁能知道顾长安的所在地点?”
轰隆隆的声音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还不够啊……”他缓慢地从地上站起,掖好自己的古风衣领,袖子灌进了风,空空荡荡,“但愿那东西刷新的速度能够赶得上他杀我的节奏。”
人活着的时候是混乱的,死前却难得清醒。
或者说死去才清醒。
他现在究竟是活着还是死去了,他也说不好,就算是找个名家,也逃不过来一番医学的矛盾论证。
但是现在的他倒是时不时回忆起自己混乱的时光,觉得自己能在世上走一遭,纵使祸福难分,也是分外值得,总归好过现在这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在这世间一隅苟延残喘。
湖面上倒映出他浓烈骇人的油彩脸,他抚摸着自己的脸,眼神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