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毕然爱薛榅。(2/2)
“什么时候拿到毕业证?”郭千帆例行询问。
“六月三十号。”
“你觉得我和薛榅谁更适合做市场部总监?”
毕然心里哼了一声。那还用说?
他才不配和薛榅相提并论。
但几个月的实习时间早就让毕然学会了隐藏锋芒,她淡淡道:“我服从公司的一切人事安排,每位领导的管理风格不尽相同。但我能够适应每一任市场总监的领导风格,郭总和薛总都是令人敬仰的管理者。”
郭千帆推开笔帽,笔尖落到签字栏,却迟迟不落笔。
他突然看向毕然,眼神阴冷,“那晚为什么跑掉?”
毕然心一凉,果然这转正没那么顺利。
她打着马虎眼,“喝多了,迷路了,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只是郭千帆没打算放过她,“看到韩婧脸上的伤了吗?那可都是因为你。”
毕然心一沉,“你什么意思?”
那晚后来的事情,她并不知道。问孟升升,他只是一带而过。问韩婧,韩婧却又装起了深沉,只说,“小鬼,下次长点心眼儿吧。”
郭千帆突然揉皱了手里的转正审批表,一拳砸在会议桌上,“孙黎这狗逼畜牲,他|妈的竟然在床上虐待她。”
郭千帆红了眼眶,“这他妈一切都是因为你。”
郭千帆突然掐上了毕然的脖子,失控道:“他|妈的都是因为你。”
“躺在孙黎身下的本该是你,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要转正?”
毕然被他掐到喘不过气来,呛到大脑一片混乱,断断续续道:“韩婧,她......她人在哪?”
其实那晚之后,她都没见到韩婧。
“你他|妈别想转正。”郭千帆松开了毕然,松了松领带,恢复了平静:“薛榅也他妈别想再做回市场总监。”
“你要对薛总做什么?”
“六月三十号之前来办理离职手续。”郭千帆平静交待,“否则,你和薛榅的聊天记录会爆光。你们是哪天睡的,全公司的人都会知道。”
“今天开始,你就不用来上班了。”
毕然两眼一黑。
她不但连累了韩婧,还连累了薛榅。
她不敢去找韩婧,她也不敢联系薛榅。
她把自己关在家里,她在逃避。
除了母亲和蒋阿姨,她不见任何人,手机关了机。
*
六月二十二日,天气开始变得炎热。
俞淑芬今天精神很好,中午吃了半碗米饭,晚饭还比平时多喝了碗鸡汤。
蒋萍对毕然说,“然然啊,天气热起来了,淑芬的精神状态不错。”
毕然露出了这几天难得的笑容。
蒋萍趁机问:“然然啊,你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啊?怎么这班也不上了?还整天闷闷不乐的?”
“薛榅打电话来问了。”
毕然摇了摇头,“阿姨,我没事儿。我跟公司请了一段时间的假,想陪陪我妈。我怕薛榅多想,没对他说。他要再打电话给你,你就帮我圆个谎吧。”
蒋萍想,有她照看着,毕然也不会出什么事儿。至于孩子们之间的事儿,那就由孩子们自己去沟通吧。
她怜爱地抚摸着毕然的一头乌发,应下:“好。”
......
晚上九点半,俞淑芬睡下,蒋萍像往常一样回隔壁404住。
晚上十点半,俞淑芬的身体突然好转起来。
她自己从床上坐了起来,似乎能清晰地看到这个世界,她拉着睡在她身旁的女儿的手,口齿也突然清楚多了,她问:“然然啊,小薛出远门回来了吗?”
母亲说话这么清楚,毕然有些欣慰,这是她这几天糟糕日子中唯有的开心事了。
她也从床上坐起来,抱着母亲干瘦的手臂,像小时候那样,平静道:“妈,薛榅去英国了,还要一个多月才能回来。”
事实上,她还没有想好要怎么去面对薛榅。
郭千帆给她看了手里的证据。
一张从她身后偷|拍的照片,清清楚楚地拍到她的手机屏幕。
毕然:【你昨晚戴避|孕套了吗?】
薛榅:【那种情况下,我没有提前准备。】
证据确凿。
一旦照片流出去,足够让全厂的员工脑补出一部的A|V大片。
毕然自己不怕,做了就是做了。男未婚女未嫁,她敢做敢认。但她不希望别人对薛榅指指戳戳。
母亲又问:“还要一个多月?”
“嗯。”
“那你陪妈妈说说话吧。”
“好。”
......
“然然啊,不要让你爸爸来看我知道吗?”
“为什么?”
“因为妈妈不好看。”
“妈,你最好看。”毕然摸着母亲已经歪斜的五官,温声道,“你要是不好看,怎么会生出我这么好看的女儿来?”
俞淑芬笑笑,也伸手摸了摸女儿的脸。
母女二人好久没这样交流了。
......
一个小时后,俞淑芬又问:“小薛呢?”
毕然又对她解释,“去英国出差了。”
俞淑芬疑惑:“你们是不是分手了?”
今晚,母亲总是提起薛榅不知是为何?为了宽母亲的心,毕然扯了个谎言,“没有,妈,我们感情很好。等他从英国回来,我就向他求婚。他肯定会答应的。你说我一毕业就结婚,会不会太着急了?我还要不要再挑挑?”
俞淑芬缓慢笑了一下,笑容平和,“不用挑了,小薛就很好。”
......
凌晨一点,俞淑芬还很有精神,“小薛真不来了吗?”
毕然笑着摇头,“妈,你今天怎么精神这么好?不困吗?”
“困了。”
“那快睡吧。”
“我想等小薛来了再睡。”
......
凌晨两点。
“等不到了”,俞淑芬叹了口气,“妈妈睡了。”
俞淑芬闭上了眼睛,毕然握着她的手,趴在她身边,“妈,你睡吧。我等你睡着了再睡。”
就像小时候,母亲也这样哄着她入睡。
不知不觉间,毕然也闭上了眼睛。
她做了个梦,梦到毕先革离家那日,母亲冷漠地对她说:本来想让你们好好道个别,但你回来迟了。
她惊醒。
手里仍握着母亲那双干枯的手,只是手已冰凉。
“妈。”
“妈妈。”
……
毕然泪如雨下,最后那个梦,母亲是在责怪她,没能跟薛榅好好道个别吗?
毕然在冰冷的地板上跪到天亮。
自责、懊恼、悔恨......无法释怀......
......
*
直到第二天清晨,蒋萍推门进来,看着房间的一幕,一下子回不过神来。
毕然双腿跪到毫无知觉,她缓慢地抬起头,两只眼睛又大又肿,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又倾泻而下。
“阿姨,我没有妈妈了。”
人活着的时候,哪怕她生了很严重的病,她失去了对这个世界的感知,她哪怕是个植物人,她仍是你每天闭眼前、睁眼后第一时间能看见的人,跳到的心脏、鲜活的生命,她是你生命中所有的念想。你心里头盼着,她终有一日能好起来。
可人若是死了,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念想、盼头、希望......全都落了空。
毕然盼啊盼,盼啊盼,盼到母亲身体终于有所好转,却只是回光返照。
她跌落深海里,凝望深渊。
......
*
栗市连下了三天暴雨。
料理完母亲后事已经是六月二十五日了,蒋阿姨、从菲律宾回来的薛叔叔以及东青的左右邻居,他们怜悯毕然是孤儿,帮了她很多忙。
毕先革来了一次,毕然没让他进门,因为母亲不想让他看到她,最后面色铁青的遗容。
她无法原谅毕先革对她和母亲所做的一切。同样,她也原谅不了她自己。
母亲最后想和薛榅好好道个别,但是却因为她的任性,把母亲最后的遗愿阻拦在大洋彼岸。
她想薛榅若是知道母亲临走最想见的人是他,一定会深深自责。她不想让他自责,所以她请求身边每一个人,求他们不要告诉他。
母亲已经走了。
......
*
毕然坐在小区篮球场上,雨水模糊了视线,地面的积水不断的往上冒泡泡,泛白、泛黄,浑浊不堪。
毕然在浑浊中看到了母亲倒映的脸。
原来,她真的能分辨出这些落下来的雨滴,哪一滴是母亲对她的思念。
每一滴都是。
许闻抱了扎罐装啤酒来,坐在了毕然身旁的台阶上,拉开一罐递给她,温声道:“然然,想喝就喝吧,闻哥不占你便宜。”
毕然喝醉了,趴在许闻背上。
没有要亲亲。
那晚趴在孟升升背上,她就发现了,只要喝得足够醉,她便只想抱着薛榅睡觉。
如果薛榅不在,她就只想睡觉。
许闻背着她,送她回家。
从篮球场到单元楼的一路黑暗中,她稀里糊涂地说着梦话:“从此啊,那些曾经没有走过的路、不敢去到的地方,我都没了后顾之忧。”
滚烫的泪水浸湿了许闻的背,她哽咽道:“可,这余生漫漫,我不堪、再回首。”
......
*
原本最初,今源生物于毕然的意义只是事少钱多离家近——能够照顾母亲。
母亲离世以后,毕然理所当然地去公司办理离职手续,也没必要犹豫。
邓元不同意,“孩子啊,你走了我怎么办啊?直播间怎么办啊?”
“唐静菲可以的。”
“可是孩子啊,我要怎么向薛总交待啊?他让我照顾好你,我却......”
“邓经理,别让他为我担心。”
邓元叹了口气,还是尊重了毕然的个人意愿,在离职审批单上签了名字。
......
所有的离职手续办完,毕然下楼去A1栋行政楼人事部归还工作牌。
刚拐了弯,就看到好几天没见的韩婧化着很浓的眼妆。毕然知道,她不过是想遮住眼角的淤青。
韩婧刁着支烟,长腿一抬,拦住了毕然的路,“小鬼,就这样走了?”
毕然看了韩婧两眼,心中的歉意犹甚。但她知道,韩婧死要面子。最终,她只是平静道:“嗯,走了。”
韩婧收了腿,往白墙上一靠,轻飘飘道:“我陪孙黎睡,只是因为业绩,不是因为你,你别听郭千帆在那瞎掰扯。”
毕然抓离职单的手紧了紧,捏皱了离职单,最终,她仍是平静道:“我知道。”
韩婧扔了手里的烟,眼底闪过一丝卑微之色,“你要放弃他了吗?”
这个他,指的是薛榅。
毕然淡淡应了声,“嗯。”
“操”,韩婧跚了白墙一脚,“毕然,你他|妈孬不孬?”
“不就他妈点微信聊天记录吗?你不就问了句他有没有戴套吗?你觉得他会在乎这个?”
“未婚男女上个床能怎么样?该谴责的是唐静菲那个逼玩意儿,发这种东西给我。他妈还指望我做他们这些下三滥的事吗?”
“她发给你?”毕然忍不住红了眼眶,“那她是真的贱。”
韩婧顿了下,“最先是发给了蔡倩倩。”
“人至贱则无敌。”直到这一刻,毕然才知道当初蔡倩倩也是被唐静菲利用了。
沉默了一会儿,见毕然没有被说服,韩婧的态度软了下来,带了些卑微,“小鬼,算我求你,你别走了。你要是因为这个走,薛榅他会疯的。”
“你一定不知道,他每次感冒必发烧,没低于过39度,从上学的时候就这样。但那天,他为了赶回来看你首次直播,吃了好几次退烧药。我打趣他,让他去打吊针,他却笑着说,不想让你生气。”
所以,他当时为什么和韩婧笑?
原来是这样。
而那天,她始终还是同他生气了。
毕然心里有一丝松动,随后又陷入了深深的自责中。
这一刻,她明白了什么是爱。
薛榅对她的爱。
韩婧对薛榅的爱。
韩婧卑微道:“你也心疼心疼他,好不好?”
毕然忍住了落泪的冲动,笑着对韩婧道:“有缘再见吧。”
韩婧是个爆脾气,她恨极了毕然这怂样,她一脚踢飞了墙边的垃圾桶,“操,你是不是欠揍?是不是要我打醒你?你才知道他有多爱你?那来啊,我一个销冠我怕什么?”
她的挑衅很快激怒了毕然,毕然无谓道:“我一个离职员工,我又怕什么?”
很快,两个人扭打在一起。
也不知道是谁先动的手。
......
被闻训赶来的余曼拉开的时候,两个人脸上都带了伤。
余曼气死了,整天跟个居委会大妈似的,调解部门内部矛盾不够,还要调解跨部门的矛盾。
这市场总监助理,谁他妈爱干,干!
她尖叫道:“都他妈给我住手。”
然后,余曼把毕然护在身后,“韩婧,我们市场部的人,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欺负了?”
韩婧淬了一口唾液,冷嘲道:“你还知道她是你们市场部的人?你们市场部整天团队精神挂在嘴边,怎么连个市场总监的女人都保护不了?”
“老金那种利己商人还知道第一时间把薛榅调走,把这件事情压下来,不让它发酵。等薛榅回来,那就是子公司总经理的职位在等着他。他们......就名正言顺了。”
“你们呢?一个月都撑不下来吗?薛榅要你们有什么屁用?”
余曼被韩婧堵得无话可说。
韩婧说的,毕然都听不懂,她也不想懂。她拖着沉重的步伐去人事部办理离职手续。
嘴巴里全是血腥味。她之所以会和韩婧打起来,是因为她想减轻一丝对韩婧的愧疚感。
她有罪,她赎罪。
......
*
从人事部出来,丁南对毕然说:“你等我一会儿,我跟经理请个假,送你回家。”
毕然摇了摇头,“不用了。”
世间之大,可她哪里还有家?
......
毕然一个人乘公交去了【茶不多茶馆】,坐在上次和薛榅喝茶的那个包厢。她叫服务员去给她买酒,服务员不禁几度怀疑她是来砸场子的。
但看在小费的份上,服务员还是去了。
毕然喝得酩酊大醉,在包厢里睡了一下午。
直到夜幕降临,华灯初上。
她稍稍清醒了一些,带着一身酒气,在巷子里漫无目的地走,不小心撞了个人。
那人看清她,眼中一喜,“小骚|货,对老子投怀送抱,是饥渴难耐了吗?”
毕然听这声音瞬间清醒了,她......她碰到了噩梦——张远。
巷子深,人烟稀少。
毕然从头到脚生出一股悲凉。
她开始跑,可没跑两步便被张远揪着长发,从后面硬生生摔在了地上。
毕然觉得要摔成重度脑震荡了。
张远轻易将她扑倒,毕然在他身下挣扎。
这一刻——
她的脑子里都是薛榅的声音。
他嘶吼,他呐喊,他让她顺从。
毕然知道,他是对的,顺从是对的。
但她做不到,
她想保全自己,因为她拥有过他,她爱他。
生活教会了她成长,
她爱的男人,
教会了她爱与被爱。
除了他,
她的身体、她的灵魂,再不愿顺从,不愿屈服这世上任何一个人。
所以她选择了与黑夜同归于尽。
为她信仰的爱情——至死不渝。
......
张远香肠般的嘴凑过来的时候,毕然终于摸到了包里的水果刀。
那是她原本用来保护小唐的武器。
这一刻,她选择了保护自己。
......
刺中张远之后,趁着张远还没有反应过来,她往巷子口跑去。那里有查电动车车主有没有戴头盔的交警,交警也是警......
毕然扯着嗓子喊,“警察叔叔,我没有戴头盔。”
张远追上来,一刀扎在她的小腹处。
毕然看到随后赶来的交警,笑着躺下去,“警察叔叔,新年快乐。”
*
这一刻,她终于明白,这世上仍有一个她珍重的人。
她爱薛榅。
她可以为他献出生命,
但她更想为他活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高估自己了,还有一章才能完结。
抱歉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