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贰叁（1/4）

山坡下的植物更加茂密，树冠如盖，沉沉地蔽住上空，即便是在白日里太阳最毒辣的时候阳光也别想入侵此处一丝一线。也是因为这个原因，这里的气温相对较低，人还未着地便觉阴寒之气迎面而来，如坠冰窖。林中土地被一层厚厚的潮湿的暗绿色苔藓覆盖着，上面成片成片生着半寸高细细密密的草芽，踩上去就像行走在泥泞地中，极为不舒服。

尽管夜泳冰浪信誓旦旦的保证他的判断无误，但是前方树木之间的空隙几乎都被藤萝蔓条封死，分明就无路可走。辛小素忍不住向他投去质疑的眼神。夜泳冰浪回给她一个稍安勿躁的微笑，指挥非洲隼先行用武器辟出一条道路，自己则与其余三人围成一圈，将辛小素和从容做裘护在中央，一步一步慢慢向雾林里走去。

时间分分秒秒过去，苗岭密林中的光线随着众人的深入而逐渐暗淡下来。墨染苍穹，凄惶的月光清清冷冷地铺满山川河流，微弱的光芒冲淡了浓浓黑暗，却无法进入山林更隐秘的地方。一行人只能借着辛小素幕卷轻霜的微光在鬼气森森的树林中缓缓移动着。

或许是因为越来越接近湖泊群的关系，林中的潮气亦越来越盛，一路行至此处，水雾已经浓重到十步之外一片迷蒙。队里七人无一不被潮气浸透衣衫，湿润了头发、眉眼，狼狈得就像刚从河里爬上来一样。与其说他们跋涉于潮雾之中，倒更像是冒雨而行。值得庆幸的是，队伍已经脱离自辟道路的苦境。这一段路藤类植物基本绝迹，种类繁多且生长密集的树木逐渐稀疏起来，隔一段距离才有一棵水杉之类喜潮的植物惬意地生长着，这样一来就等于森林自动为他们让出了一条路。但令人恼火的是，脚下原本就潮湿的苔藓被雾气沉积而成的水一泡，变得滑腻起来，步伐轻的人诸如辛小素之流——其实只有她而已……好几次差点以各种姿态扑地，害得从容做裘和引刀一快不得不一人一边架着她，防止她一不小心摔个“颜面全无”。而夜泳冰浪则担心这一带长期湿气囤聚，水量丰沛，难保不会形成沼泽，所以大家不得放慢速度，谨慎而行。

在队伍又一次为了清理阻路的魔教死士而停止步伐时，辛小素终于压抑不住心底不断膨胀的忧虑，忧心忡忡地问领路的夜泳冰浪：“你确定我们的方向是正确的，没有迷路，没有一直在原地打转？”

——黑夜、大雾、迷宫一样的树林、盲目地推进、以及潜伏在阴暗处蠢蠢欲动的怪物，这样的处境自然而然令她想起独自入点苍山做转生任务那一夜，或者现在的情况更为糟糕吧？毕竟还多了片不容轻视的沼泽地带。虽然夜泳冰浪在描述这种危险隐患的时候用上了“猜测”“可能”“也许”等不确定用词，但它依然无法避免的成为队伍前进的巨大阻碍，事实上他们已经有四次因为无法确定前方是普通的泥泞地还是沼泽而放弃预定的路线，绕道而行，可谁又能保证队伍在另择他路的时候没有偏离方向？

杀死最后一个死士，众人一致看向夜泳冰浪，或许辛小素的疑问也在他们心里憋很久了，只是一直没人提出来而已。夜泳冰浪蹙着眉头望着雾气迷离的前方，嘴唇紧抿，似乎很难给出那个令人满意答案。大家见他一脸为难的样子瞬间就明白了，也没抱怨什么，痛痛快快地接受了迷路的现实，在心里计较着下一步该如何抉择。

队伍一时间陷入沉默。

“你们听到了吗？”沉默中，非洲隼忽然低声问了一句。“什么？”有人茫然地开口反问。非洲隼竖起食指放在唇边，表情严肃地示意队友凝神静听——

风轻缓地刮着，摇曳水杉羽毛状的小枝叶发出细雨缠绵般的沙沙声响。湿汽在枝头叶尖凝积成水珠，随着树叶轻颤而坠落下来，有些砸进水洼、有些砸在更低一层的叶片上，断断续续的撞击声或清脆或沉闷，滴滴答答交替作响。林中活跃的昆虫不安分地挥动着羽翅在植物间穿梭，从这片绿到那片绿，寻找自己满意的栖身之地。一只异翅小虫飞过队伍上空，细微的振翅声由远及近，轻轻地敲着众人的耳膜，七人听着听着不约而同的变了脸色——

清宁的风之声、水之声、虫之声掩盖之下，一支阴冷哀怨的曲子在雾气中隐隐约约地飘荡着，若不是有非洲隼提醒，恐怕不会有人注意到这断断续续、模糊不清的曲子。它似从遥远的地方飘过湖泊、飘过树林，一路卷挟着天蚕教中枉死冤魂的怨气而来，曲调凄厉可怖，仿佛厉鬼哭啼，怨毒得令人毛骨悚然；又如怨灵呜咽，酸楚得能让闻者洒泪。

辛小素不自觉的打了个寒战，心底的惊悚却很快被欣喜所取代。“尸魔湖畔，神鬼咒唱”，能听到这恐怖的鬼调调就说明他们已经在尸魔湖附近了吧。想到这一点，大家都精神一振，加快步伐向鬼曲飘来的方向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