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6、096柳絮（2/2）

即便后来，她放下所有的骄傲与矜持，趁虚而入让他变了，却忘了过犹不及，终是触怒了对方，两人不欢而散。

再贴上去，也不过是自取其辱罢了。

再之后，她就是过得再如何凄凉，也不曾来此求助，靠着自己一天天地熬过去，在心里日积月累的恨意，终于今日这场即将到来的疯狂而决绝的绽放。

然而，她把这些东xī • zàng得很好，谁也不知道在她平静的外表下，潜藏着怎样的波涛汹涌。

在见到那个满头银发，却依旧年轻貌美，风韵犹存，脸上还带着优雅祥和笑容的女人时，她把花柳岸赶出去自己玩，说要陪她祖母闲话会儿家常，再带她去见父亲。

离去前，祖母摸了摸她的脑袋，再给她一把美味的水果软糖，这才依依不舍地放她离去。

祖母和母亲聊了什么，花柳岸不知道，但花柳岸最后一次见到她时，是外面有人来禀报祖母说，前院乱了让她快去主持大局。

祖母当时一惊，本想立刻赶往前院，却想到了花柳岸，她一个小孩独自呆在这也不安全，遂命人保护好花柳岸，将她一起带到前院。

在一众宾客之中，柳絮儿将一把匕首刺进了一个陌生男子的胸口，再拔|出来，划过一旁侍卫的脖子，脚下步伐不停，她看着不远处被一群人圈起来的花景译，眼睛里跃动着疯狂的火花。

他妻子站在他身边，怀中抱着哭个不停的女儿，她不厌烦地哄着，偶尔抬起眼望向四周时，眼底那种悲悯的气息有如实质。

她在为那些无辜死去的人伤悲，甚至连望向柳絮儿的眼神，都一样饱含怜悯。

独独没有害怕。

也许这样激怒到了她，在祖母一声具有极强威慑力的“住手”喊出时，柳絮儿只是顿了片刻，吐出一口凌霄血，便带着一身的偏执与恨意，继续向那光彩夺目的夫妻二人奔去。

疯子行事，不计代价。

花景译看着眼前状若癫狂的柳絮儿，眼中头次生出了一点儿意志不坚定的悔恨，但这改变不了既定事实，保护他们的各系职业月能强者，还是一个个地倒下了。

这其中甚至还有前来祝寿的无辜宾客，今时今日，人命如草芥，无论昨日何等花开富贵，都将化作刀光剑影下的一抹红。

柳絮儿从自己父亲手上继承了个天衍小空间，她来到这里时，将小空间悄然放出来，在老太太喊出住手那一刻，已经释放完毕。

空间与空间相触碰，柳絮儿用月能维持的那个空间里，剑阵如落雨，一旦开始，便无处不在，危险如入绝地再难逢生。

狂风肆虐着卷席走一小片人，将他们分散在各种地方。

柳溪言目眦尽裂地看着这一幕，自己的儿子儿媳以及嫡孙女，一点点被那可怖的空间吞噬，可她什么也做不了。

年幼的花柳岸亦是怔怔看着眼前这一幕。

女人踏入空间前，扭曲又释然的模样，自此刻在她心底，她仿若被抽去浑身力气，跟个精美的牵线娃娃似的，任那些人带着她躲避空间碰撞吞噬余威。

尚且年幼的她，心中已经很明白，自己被母亲无情抛弃了。

*

柳絮儿那个小世界的威能，建立在宿主能力上，那些能力超过宿主太多的人，在彻底被它吞噬入阵前，可以强行撕裂空间离开。

花景译夫妇就是这么活下来的，却与他们心爱的女儿失联了。

一场好好的生辰宴惨淡收场，侥幸活下来宾客自觉地收了主人的赔礼离去，把时间留给他们处理家事。

柳絮儿死了，超负荷的月能运转撑爆了她的身体，连件衣服都没有留下。

宴会现场尘土飞扬，终被柳溪言释放的威压定下，花景译和他妻子，还有几个月能大佬，不过片刻时间，便被疯狂运作的空间排除在外。

空间变得越来越小，最终消失在众人眼前。

所有人都很清楚，那些还没有出来的人，存活希望渺茫了。

花景译抱着自己呜咽哭泣的妻子小声安慰着；被母亲拼命护住的孩子，张开颤抖的手，看向那个留给他的遗物；远离风暴中心，却依旧受了不少伤的宾客们，也一个个去与老夫人索要个说法。

随着伤亡者名单出来，一件又一件债务落到花家头上，柳溪言就这么兜兜转转地忙到了晚上。

期间，花柳岸一直被人忽视，那些保镖不敢前去打扰主人办事，却兢兢业业地将她护住了，甚至为此折了几条人命进去。

花柳岸没有哭，她惨白着一张小脸，默默地注视着这一切，看着一个又一个人残缺不全地消失在自己面前，心如死水不起涟漪。

处理好一切之后，保镖们带着她来到柳溪言面前，询问该如何处置她。

柳溪言沉默了很久，想到花柳岸到底还是自家儿子的血脉，她曾经真心宠爱过的小孙女儿，无法做出处理，却也不想再看到她，便将她送去了远方，让心腹找人将她照顾妥当。

花柳岸很乖地什么也没说，沉默地在那里呆着，日复一日，年复一年，都是一个人，从不与人交心，到长大、上学、升学，邂逅那个改变了她一生轨迹的陌生故人。

关于自己的母亲，后来同样面对黑暗的花柳岸有时会想，也许那天早上那段漫长的步行，正是柳絮儿心中最后的挣扎也说不定？

那一年多以来的对月祈祷，月神不给她回应；那几分钟的驻足望天，月神的挚爱伴侣太阳神的光辉，也照不进她那颗葬于寒潭深处的冰心。

所以，她终是选择了走向地狱，以绚烂却黑暗的祭祀，投入修罗神的怀抱中，获得了一种极尽扭曲、却又畅快淋漓的自由。

同时，她把目睹这一切的花柳岸留在世上。

她用血洗刷出来的道路，在这个尚且年幼的孩子心里，埋下一颗阴暗滋生的种子。

在未来的某天，这颗种子也会冒出一棵病怏怏的小苗，扭曲着成长起来，终是如她那般，怨恨上这个世界，并尝试用自己的方法去毁了它。

最后的最后，现在历尽千帆归来的花柳岸，已经不会再被从前的想法困住，她比大多数人都深切地明白：

但凡人行世间，心若冷彻无光，终究是免不了步步通往深渊与地狱。

反过来说，一个人可以去过地狱或来自深渊，可总归不能在那种shā • rén诛心、或无趣至极的地方将一切永远埋葬。

暖阳高照之日，不妨与所爱之人一起，牵着手爬出那片黑暗，晒晒太阳散散霉气，再睁开久无用处的双眼，好好看看这阳春水暖的花花世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