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4、卷三（2/3）

眉庄转头避开那些贵妇人过于热烈的目光，微微有些尴尬，她可是知道这些探询背后的意味。

这次她来盛公馆参加晚宴，是庄夫人特地着重要求的，原因自然是她父亲盛世宁惹的祸。他千叮咛万嘱咐，希望庄夫人为女儿的终身大事筹措一番。于是庄夫人着急起来，盛世宁的女儿现在是十六岁，正是应该定下一门亲事的时候，所以好一阵忙碌，准备在宴会里为她相看对象。一时间她哭笑不得，张芸英特地陪她来却是专程来看她笑话的。啊，那个头疼啊！

她只有十六岁啊，十六岁！在民国却是快要错过议婚的年龄了！这么早要成家生子，让现代社会的晚婚女性情何以堪啊！

她的目光在人群中掠过，一眼便看到隔着几米远，并没有簇拥上来的盛清芬。同是盛世宁的女儿，年纪也差不多，她在这儿，盛清芬自然不会被长袖善舞的庄夫人给漏下，盛眉庄并不意外会见到她。

在一堆华贵衣着的人群中，她那身带着折痕的衣裙尤其显得素淡紧巴，也使得她的姿态不自觉地带着拘谨和卑微，当她看到穿着隆重而又被贵妇们簇拥的盛眉庄，她的眼神无法抑制地急剧变化着。

但是，那是什么眼神呢？

此时的盛清芬显然没有前世里三十多岁时那样的世故和城府，根本来不及在盛眉庄面前掩饰掉眼中满满的嫉恨和委屈，那种嫉恨像是潜藏在深池里的暗火，然而其炽烈却能够如尖锥一样扎入内心。

盛眉庄像是被火灼烧了一下，心里很有些不舒服，但是她根本来不及理会盛清芬这种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小情绪，忙着和庄夫人见礼，把张芸英和汤姆介绍给众人。

见到张芸英，庄夫人的眼神一闪，她知道张静江和孙中山密切的关系。对于广州的新党，盛公馆的立场目前还不是很明确，但若只是作为商家之间的来往却也没有必要忌惮什么。以前张静江为了打通中法之间的商路，还曾经写信给盛宣怀求取帮助，两家也少不了联系的，后来张静江到上海来兴办银行，办典当，□□券公司……成为上海滩叱咤风云的一方人物，盛宣怀即使是碍于政治上的分歧不能与之过多接触，但商业上的来往和私交却也是有的。

只是这么重要的人物竟然与盛世宁情谊深厚，看眉庄与张静江女儿的关系这么亲密，显然两家私交相当不错，看来盛世宁果然不是一般人物啊！

“现在宴会还早，我知道你们这些小年轻们最烦和我们这些老太太唠叨了，不如先去内院里玩玩，”庄夫人亲热地拉着张芸英和眉庄，招来一个女仆，让她带着小姐们去老七盛爱颐的小洋楼。

那女仆算是在盛氏这样的大家风范里熏陶出来的，眼色、规矩教的不错，只是周围人太多，对盛家姐妹也不熟悉，见庄夫人重视眉庄，直接先到她们面前招呼，却把近处的盛清芬给错漏在身后。

盛清芬紧紧捏住手中的锦帕，一阵用力，咬着牙把心中升腾起的怒火和怨恨深深压进心里。

从来没有过一次，如同今天此刻让她感到屈辱！

她终于明白母亲对父亲的怨怼是从哪里来的——凭什么？一个小妾的女儿却能够得到比正室更大的尊崇和风光！为什么？同是盛世宁的女儿，她有什么地方比不上盛眉庄，却连亲戚家的下人也对她狗眼看人低！

她不平，她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