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第 34 章(1/2)
此时的他,像是一株低到尘埃里的草,仰望站在高处的她。
眼里有光、也有期望。
苏沫莫名心里发酸,因为他这般示弱的姿态。
她眼里的祈燃,该是意气风发的、恣意张扬的,哪怕是最初时那副嚣张狂妄的模样,总归不是现在这样,用最卑微的姿态,面对她。
苏沫的喉间像是被什么东西卡住,半天讲不出一句话,听到祈燃又重复了一句,用请求的口吻。
他说:姐姐,我们和好吧,不要闹别扭了,好不好?
苏沫想说,我没跟你闹别扭。
可到底,没有把话说出口,只轻轻叹了声:“祈燃,你不必——”
话音未落,手机铃声又突然炸响,在耳边,中断了苏沫的话。
这次苏沫没有再无视。
而是从旁边捞起手机,看了眼,竟然是袁婷婷。
一看时间,才四点多。
苏沫愣了下,接通电话。
手机那头,袁婷婷带着哭腔的声音传过来。
“沫沫你在哪儿?盼盼她出事了!”
-
苏沫赶到医院的时候,何盼刚刚洗完胃,尚在昏迷之中。
病房外站了许多人,除了袁婷婷和顾清悦,有闻讯赶来的辅导员,以及一众系领导,甚至惊动了校领导,都站在病房外询问主治医生何盼的病情。
袁婷婷站在人群外围,最先看到苏沫,快步走过来,将她拉到边上。
一路跑过来,苏沫的呼吸尚未平稳,问袁婷婷:“何盼怎么样了?”
许是刚哭过,袁婷婷的眼睛有些发红:“洗了胃,还没清醒,医生说最快也得几个小时才能苏醒。”
“不过抢救及时,应该没有太大问题。幸好清悦半夜醒来上厕所,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提起这事,袁婷婷心有余悸。
倘若不是顾清悦半夜醒来上厕所,迷迷糊糊间打翻桌上的水杯,她也不会因为担心笔记本进水而打开电灯,更不会因此发现何盼桌上残留的安眠药。
甚至于,若她迟钝一些,没有察觉出桌上药丸的异常,或许就不会因为担心何盼而去叫她。
真如此,也许今晚就会酿成一场无可挽回的悲剧。
听袁婷婷说完,苏沫暗暗松口气。
“她怎么——”话到一半,卡滞几秒:“……怎么会想不开?”
“唉,她就是太傻了。”袁婷婷叹息,下意识说:“因为通报的事。”
方才一路而来,苏沫猜到几分,可这会儿被证明,仍觉得不可置信:“就因为通报?”
袁婷婷反应过来,忙说:“也不是完全因为奖学金啦。就是——”
从袁婷婷口中,苏沫才知道事情的原委。
何盼来自于外省的某个偏僻小县城,父亲嗜赌成性,没有稳定的工作,时常欠下赌债,家里开支全靠何盼母亲在维持,因此生活过得十分拮据。
何盼曾劝母亲离婚,被父亲得知后,把她打了一顿不说,甚至威胁她们说,离婚那日就是她们娘俩的祭日。何盼母亲软弱,听到这话便再也不敢动离婚的心思。
何盼虽怒其不争,到底为了母亲忍耐下来。幸而何盼聪慧,在这种家庭氛围中,依然凭借着自身的努力考到了江大。
收到录取通知书那天,母女俩抱头痛哭。何盼母亲觉得自己一辈子就这样了,但何盼不同,她的人生才刚刚开始,而考入江大则是这美好生活的开端。
何盼进入江大后确实也很努力,好强的她不仅在各个学科上取得傲人的好成绩,平时只要有比赛,她也会一场不漏的参加,只为在履历表里添上漂亮一笔。
苏沫参与的实验项目,何盼当初也报了名,可惜最后还是被刷了下来。
然而苏沫却进了。
如果当时没有被嫉妒蒙蔽双眼做出这种糊涂事的话,以何盼在学校里的表现,会顺风顺水地毕业,然后找到一份薪资待遇不错的工作。
如果表现再好些,被系里推荐去研究所也不是没有可能。
袁婷婷说,通报出来后那几天,何盼情绪十分低落。后来在顾清悦的逼问下,何盼才哭着说,这两天她妈妈给她打电话诉苦,说爸爸又欠下一笔债。
妈妈的微薄收入,加上她的兼职家教费,完全填补不了父亲挖下的坑。
再想到在学校发生的一系列事,何盼当下就崩溃了。
倘若说父亲是压在何盼身上的一座山,而通报的事,则是压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
袁婷婷出身知识分子家庭,父母皆是小学教师,自是无法感同身受,只愤愤然道:“世界上怎么会有这种禽兽不如的父亲?!太可恶了吧!换作我是何盼,无论如何都要让妈妈跟他离婚!”
苏沫没想到何盼的家庭情况会是如此,不免也有些同情。
沉默着没开口。
见苏沫不说话,袁婷婷以为她在自责,便拍了拍苏沫的背,劝慰她:“沫沫你别自责,这事儿不怪你,是盼盼自己想不开。”
同情是一方面,但在通报这件事上,袁婷婷仍然站在苏沫这头。
她公允评判道:“说到底,也是她有错在先。”
苏沫知她心意,颇为感激。
但无论如何,这事终究跟自己有关。苏沫心下不安稳,问袁婷婷:“医生有没有说什么时候能醒来?”
“最快三个小时。”袁婷婷说完,又补充:“不好说呢。”
“好。”苏沫看了眼不远处走廊上的人群,说:“婷婷,如果何盼醒了你通知我一声。”
“你要去哪儿呀?”苏沫脸上的疲惫一览无余,袁婷婷又联想到她晚上不在寝室,忍不住问道:“昨晚你去哪儿了?刚才在寝室没瞧见你,吓我一跳。”
“朋友出了点事。”苏沫没有说太多,随口解释,又说:“这儿人多,我去楼下坐会儿。”
“也行吧。”
袁婷婷怕她会自责,又强调了句:“你别太难受,这事儿真不怪你。我通知你,也只是因为我们住一个寝室,好坏得知道这个事。”
苏沫很感激她,笑着握了握她的手:“知道了。”
从病房出来,经过挂号大厅,旁边恰好有家二十四小时营业的便利店。
苏沫脚步停了停,走进便利店,她买了两包三明治和两杯咖啡,顺道让店员加热,然后走出医院。
清晨五点,天刚破晓,远处东方泛起的一缕鱼肚白被隐在高耸入云的大厦后,天空一片灰蒙蒙。
苏沫提着三明治和咖啡,走到一院停车场边上的凉亭里。
这会儿祈燃正靠在凉亭柱子上闭目养神,听到声响睁开眼。看到来人是苏沫,立马站了起来,脸上神情惴惴,迫不及待问苏沫:“怎么样?”
苏沫将咖啡和三明治递给祈燃,在他边上坐下:“抢救及时没有生命危险,但现在还没有苏醒。”
祈燃握着咖啡,温热透过纸杯传递到手心,内心却是一片冰凉。
他怔怔地坐下,又怔怔地开口:“…是因为举报的事吗?”
苏沫将他脸上的惶然与无措尽收眼底,在心里叹了口气。这事儿搁谁身上,都不会好受。
苏沫把从袁婷婷口中听到事悉数告诉给祈燃。
祈燃沉默了。
半晌,才闷闷地开口:“我不知道会这样,假如……”
话刚开了口,又倏地顿住。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是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包括祈燃、包括苏沫,甚至包括始作俑者的何盼。
事到如今再去追究是非对错都是枉然,所有的假如也只是徒添遗憾而已。
“对不起。”
良久,祈燃垂下头,静静看着手里的咖啡,轻声呢喃:“我应该听你的话。”
倘若当初听了苏沫的话,事情不至于到如斯田地。
想起在酒店里,苏沫接到袁婷婷电话时,忽然变得煞白的脸色。那是第一次,祈燃在她脸上看到恐惧。
苏沫心里堵得慌,因为何盼的事,也因为祈燃的这句对不起。
沉默两秒,苏沫才开口,她说:“不用说对不起,你没有错。”
听到这句话,祈燃忽然偏头,望向她,茫然无措的视线里带着几分诧异。
迎着他的目光,苏沫一字一句说:“每个人都该为她所做的事承担相应的责任,何盼做错了,所以承担了她该承担的通报。同样的,我们也该承受举报所带来的结果,这是很公平的事,不是吗?”
“但是举报这件事本身没有任何错误。”苏沫轻轻笑了下,似在安慰他:“所以你不用道歉。”
一番话,说得祈燃有些恍神:“可是你之前——”
明明那么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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