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3、第一百七十三章（1/2）

妖主赴约破妄谷当日,烛阴教总坛覆灭，其中多半是烛九阴和易连修的功劳，一个自爆丹田毁了总坛,一个生吞了烛阴教数位高层。

烛阴教都没了，破妄谷内外前来援助的其他魔道势力要么被打出去，要么见势不妙灰溜溜的逃走了。总的来说,这一次妖族和天道盟、风雪殿以及风雨楼四方合作清剿烛阴教总坛的行动完成的十分完美，伤亡也并不多。

而护送妖主对付姬如澜的人都是天道盟和妖族的中流砥柱，这一场鏖战后虽然大多身受重伤，所幸并无一人陨落，还成功诛杀了烛九阴。

再往后，便是善后的功夫。

魔道那边交给风雪殿和风雨楼,天道盟则在专注一件事——出了一点小意外,让魔子趁乱逃走了。

天道盟追查魔子时，天道盟主和妖主等人都回了天道阁养伤，一日苦战后大家已是筋疲力尽,魔子如今又只剩一抹残魂，他们也不放在眼里。

然而没过几天,当身中烛九阴妖毒的妖族大护法清除体内余毒,睡足了两天,如大长老所说的时限醒来后，妖主和大护法就向暂居天道阁的妖族属下们宣布了一个重大消息——

成亲。

妖主要成亲。

跟谁？

除了大护法还有谁？也不等到回万妖宫了，就定在玄天宗。

白牧遥错愕不已，这事问过家长了吗？怎么能仓促定下婚期！

可大护法说了，妖主同意了。

鸦色长发如瀑逶迤雪衣之上，睡眼惺忪的妖主站在大护法身后，揉了揉眼睛,又捏了捏脸，点头。

没错，是这样的。

大长老抚掌大笑，连忙恭喜妖主。

顾雪岭回以苦笑。

睡梦中听到那个声音时还不曾在意，迷迷糊糊就答应了，等醒来后，宣陵就抱住他跟他说起这个事。

宣陵直截了当道：“就定在玄天宗，趁着现在大家都在。”

说起玄天宗，顾雪岭想都没想就点了头，才后知后觉自己把自己给卖了，惊愕一抬头，见到宣陵表面的笑容上带着事后追责的眼神。

宣陵故作冷淡严肃，就像昏迷前看着顾雪岭那样，嘴角挑起一个冷幽幽的笑，“那日妖主几度英勇无畏冲向烛九阴，属下至今记忆犹新。”

顾雪岭心虚，细白的指尖揪住了宣陵衣襟，试图为自己辩解。

“可是不冒险的话，就杀不了它，你们就都会被它伤到。”

“不准再有下次！”宣陵冷脸道。

顾雪岭还没反驳，宣陵又说：“我会担心。”宣陵贴近顾雪岭耳边，声音低沉，气息温热，微微熏过白皙的耳尖，莫名叫人心底酥酥麻麻的，语气缓和了不少，“我们成亲。”

那时顾雪岭只觉心底一阵柔软，糊里糊涂就答应了。

……

大长老雷厉风行，这就让人去玄天宗通知筹备。

妖族几名属下都还未养好伤，见过妖主后又各自回房疗伤去了，只有大长老和白牧遥留下来。

白牧遥旧伤未愈又添新伤，但在大长老帮忙疗伤后很快就恢复了精神，大长老的伤势也恢复得极快。

等大家都回去疗伤后，大长老才同顾雪岭说起这两日的事，说到魔子逃走时，顾雪岭果然也跟傅云海他们一样，对现在的魔子毫不在意。

魔子已经弱到这个地步，又在顾雪岭面前立过天道誓，不会再同天道盟和妖族作对，不再作恶，他若有违誓言，天道就先灭了他。故而抓到他一事，天道阁中也无几人着急。

末了，大长老揉了揉充满了疲惫的眉心，叹息道：“既然大护法已经醒来，那余下同天道盟交接之事就交给妖主了，我也该回去疗伤了。”

顾雪岭原本还有些晕晕乎乎的，听到这话立马正色。

“不，我还要准备成亲呢。”

大长老看着他，笑意中含了几分揶揄，“很急？”

顾雪岭认真点头，既然有大长老在，他可不想处理那么多事务，“我要放假，我都是要成婚的人了。”

姬如澜已死，他很快就要回万妖宫，届时就是他真正接手妖主事务的时候，就算有十二位长老辅助，不会妨碍他的修炼，他也有些忐忑。

趁着回去之前，顾雪岭必须为自己争取一下，先放松一下。

白牧遥恨铁不成钢地看着顾雪岭，“要成亲怎么不先跟舅舅说一声？”他望向顾雪岭身后脸色苍白还未恢复的宣陵，意有所指道：“是不是有些小妖精趁机爬床，跟你吹枕边风？岭儿，等回到万妖宫再成亲也是一样的。”

勾|引妖主的小妖精宣陵面不改色道：“可是师父来不了。”

恍然间想起还被关在玄天宗后山的南宫清，想到还有百年他才能出来，若他要喝上喜酒，也只能去玄天宗办了，或是等到百年后了。顾雪岭也跟着点头，心想宣儿真的很体贴。

白牧遥抖了抖唇，说不出话了，上回他刚搬出顾雪岭房间，第二天宣陵这大护法就以下犯上把妖主欺负成什么样，他又再次对宣陵不满。

不过没办法，妖主都同意了。

在天道盟休养几日后，妖族一干妖修都去了玄天宗。

捏碎一张传送符的功夫，顾雪岭已经带人到了玄天宗山门前，一起回去的还有程千钧和萧珩，到山门前时，顾雪岭刻意多看了程千钧几眼。

几日静养，程千钧除了面色微白，已恢复得差不多。感觉到顾雪岭的目光，他隔着好几人调头看过来，往日清冷的眼眸里浮现出三分困惑。

顾雪岭摸着下巴移开视线，心想程师叔怎么一点也不着急的样子？跟师父分开好些天，又经历了一场生死厮杀，他就不想马上见到师父吗？

顾雪岭贼溜溜的目光没逃过宣陵的眼睛，一只手默然按住顾雪岭的手腕，拉着他往前走去，让身后与大长老并肩而行的白牧遥越发不满。

妖主真是白得了妖主的位子，完全被宣陵那个小妖精压得死死的，往后受了委屈可怎么办？

白牧遥愁眉苦脸，又无可奈何。

一行人进了玄天宗，初时见到摇摇欲坠的山门，白牧遥眼里就只剩下心疼了，他们妖族的妖主居然是在这么一个穷破的山门里长大的！等入了山门后，见到玄天宗里一半废墟荒野一半陈旧宫殿的境况，白牧遥面色几变。

“舅舅怎么了？”

白牧遥是第一次来玄天宗，更是顾雪岭唯一的亲人，他特意跑到白牧遥面前，见他似乎是惨不忍睹，便有些赧然，“舅舅不喜欢这里吗？”

白牧遥连忙摇头，他看到顾雪岭进山门时浑身洋溢的自在喜悦，心知顾雪岭是很喜欢这里的，他道：“就是觉得太破了，岭儿小时候若早早回了万妖宫，就不必受那么多苦了。”

顾雪岭闻言失笑道：“我不苦呀，大家都很照顾我的。”

他哄着白牧遥前往无回宫。

山门前无人看守，只有一道妖族随意一个长老都能破的守山结界，而顾雪岭手里有玄天宗的玉令，自是能顺畅出入山门。无人来迎，只因他们并未告知玄天宗到来的准确时间。

待入了无回宫后，山门外头的冷清已被喧闹取代。

无回宫被装饰一新，满目大红。

红绸迎风扬起，弟子们都在忙碌，俨然是在筹备婚事。

不知是谁大喊一声师兄，大殿前有几人顿住，之后冲大殿里奔去，不一会儿，太渊无极和南长老便带着弟子出来，请妖族众人入内。

顾雪岭没跟他们客气，都是自己人，只道是麻烦他们为自己筹备婚事，让几位师叔给妖族的人准备了客房后，他就带白牧遥去见师父。他还记得白牧遥曾对他的师父满口艳羡。

白牧遥也的确很想见见顾雪岭口中那位从小到大都极宠爱他的师父，他们妖族都是恩怨分明的，有人对顾雪岭那么好，他自然是感激的。

程千钧也随他们一块回来。

越过后山山脚下的结界，见到前方那一栋小楼时，顾雪岭险些以为自己走错地方了——

小楼前栽了一大丛各色花草，青藤攀上竹篱笆，海棠树下搭起藤萝架，姹紫嫣红的花儿点缀其中，比起上回的简洁，俨然多了几分惬意。

这分明是有人在精心打理。

几人才走到小楼前，那人就出来了，见到他们，忙扔开手里浇花的灵泉水走来，略显苍白的面容上扬起一笑，“岭儿，这么快就回来了。”

南宫清的目光略过顾雪岭带来的几人，从宣陵到顾雪岭扶着的那个白衣清隽的俊美青年，他眼底略过一丝惊艳，视线却很快移开，不由自主地黏在了程千钧身上。他不动声色地快速打量了程千钧一眼，才长长松了口气，笑叹道：“早就听说你们成功诛杀了姬如澜，不日便要回来成婚，我还不放心，如今你们都好好的回来了就好。”

“让师父担心了。”顾雪岭亮晶晶的眸子又落到了程千钧身上，又露出了先前在山门前时的那种诡异的神色，“程师叔也很想师父呢。”

“啊？”南宫清怔愣一瞬，旋即面不改色地笑道：“哦，程长老临出门前让我种下的灵草，我已经种好了，没想到程长老还记得啊。”

不是花草啊，顾雪岭皱着脸。

程千钧挑眉，目光落到南宫清面上，须臾后点头，“多谢。”

南宫清笑容有些僵硬，“不客气。”

顾雪岭暗叹一声师父和程师叔实在是太含蓄了，他想帮忙说句话都不行，完全想不到程师叔这样的人平日里会如何跟师父相处，真是不安心啊不安心。顾雪岭皱眉，甚至想留下来跟师父一起住，再观察一阵子。

“岭儿。”初次见面，白牧遥面上挂着一抹伪装的端庄笑容，看上去娴静温雅，不见往日半点粗鲁跳脱，提醒道：“这位就是你师父吗？”

顾雪岭回神，笑眯眯地介绍起来，“师父，这是我舅舅。”他又转向白牧遥，一脸乖巧道：“舅舅，师父从很小就带着我了，对我很好的。”

从初次见面，白牧遥不止一次听到顾雪岭说南宫清的好话，心底泛酸的同时，又羡慕不已地打量起南宫清——素净白衣白面清秀，看着便是个好相处的人；即使修为不高，却也护了顾雪岭多年。这一点他由衷地佩服南宫清，看去柔和不见一丝锋芒的人，与顾雪岭有几分相似，难怪能教出顾雪岭这样软和的性子，不过有时还是太调皮了。

白牧遥打量南宫清的同时，南宫清却是面色发白。

他自觉无颜面对白牧遥，也并不知道顾雪岭并没有将他当年为了遏制顾雪岭修为而给他服药，给他种下假灵根打击他，让他经历了几年痛楚，由身到心，这些顾雪岭都没有说。

顾雪岭很想忘记那些事，这样师父还是他的好师父，从不提及。

因此在白牧遥眼里，南宫清除了当年不敢将顾雪岭送往万妖宫外，并无再多过错，甚至在几年前还为了保护顾雪岭险些死在姬如澜手里。

于是白牧遥十分友好地笑道：“常听岭儿说起南宫道友，我总想当面同道友道一声谢，今日终于得见，可算是有机会了了一桩心事。”

南宫清笑脸微僵，慢慢多了几分歉意，“白……护法不必言谢，岭儿毕竟是我徒儿，反倒是我……”

“咳咳！”顾雪岭怕南宫清说了实话，会引得舅舅大发雷霆，赶忙轻咳两声打断他的话，边朝南宫清挤眉弄眼，边道：“师父，我渴了。”

南宫清无奈道：“我给你倒水。”

白牧遥见状眉头一紧，“没礼貌，怎么能让师父给你倒水呢？”虽然南宫清修为不高，身份地位也都比不上现在的顾雪岭，白牧遥以为顾雪岭这么做就是不对的，不尊师重道。

顾雪岭被训斥得呆住，迷茫地眨了眨眼睛，就见白牧遥指着宣陵说：“大护法，去，给妖主倒水喝。”

总算让白牧遥逮着机会指使的大护法宣陵：“……”

站在一边装死人也不行。

宣陵知道白牧遥上回嗅到顾雪岭身上的气息后便对他有些不满，不过就是指使倒杯水，他也并不会太为难自己，宣陵也就点头去了。

白牧遥有话跟南宫清说，随手推了顾雪岭一把，“去喝水吧。”

顾雪岭不情不愿跟上宣陵，忍不住回头看向白牧遥和南宫清，生怕师父待会儿说漏嘴，舅舅会暴起砍人……担忧的目光从两人身上来回转，最后落到站在他们中间的程千钧身上。

对上程千钧迷茫的眼神，顾雪岭拼命给程千钧使眼色，心下握拳道：待会儿若是真的要打起来，就全靠程师叔劝架了，程师叔撑住啊！

看穿顾雪岭心思的宣陵失笑，握住顾雪岭的手带他进楼。

进了小楼，顾雪岭又开始眼红了。

“师父这里布置得像个小家一样。”

顾雪岭趴在窗前，看看屋中整洁温馨的布置，目光从桌上的红泥小茶壶转向窗台下的青花瓷鱼缸。

几尾锦鲤正在两片菡萏青叶下来回穿梭嬉戏，时而跃出水面，水面微漾起层层波纹，细杆上那一支将开未开的浅红莲花也随之轻轻颤动。

“我今晚想跟师父住。”顾雪岭小声提出自己的愿望。

这里布置得比无回宫还舒服，分明没有什么珍贵的摆设，可就是莫名的温馨，顾雪岭很想住在这里。

“不行。”宣陵想都没想就拒绝了，倒了一杯温水递来，“喝水。”

顾雪岭鼓着脸斜他一眼，接过水杯捧在手里，小口抿了一口，桃瓣似的潋滟眼眸顿时亮起微光。

“好甜。”

宣陵挑眉，俯首亲吻了他微湿的唇角，舌尖一舔，抿了抿。

顾雪岭惊愣之时，他一本正经道：“是很甜。加了蜜的花茶。”

顾雪岭耳尖泛红，幽幽瞪他一眼，回头看向窗外几人。

“舅舅会不会跟师父打起来？”

“不会。”宣陵站在他身后，胸膛与他清瘦的后背贴得很近，像是要将他抱进怀中，可有始终保持着一点距离，仅仅是用温暖的气息将他包围。

顾雪岭自觉靠进他怀里，好奇道：“为什么不会？”

宣陵神色自如将人揽入怀中，望向窗外道：“程长老在。”

在屋里待了一炷香|功夫，顾雪岭才磨磨蹭蹭地拉着宣陵出来，正如宣陵所言，几人正坐在藤萝架下的石桌旁说话，气氛十分和谐。

见到顾雪岭出来，白牧遥面上的笑容一顿，一眼斜过来，眼底的温度叫顾雪岭打了个激灵。

白牧遥没好气道：“真是麻烦，怎么喝口水喝了那么久？”

顾雪岭愣住，舅舅居然会嫌弃他？

宣陵替他回答，“渴了，又多喝了一壶。”

白牧遥皮笑肉不笑道：“这么渴，怎么不多喝几壶？”

顾雪岭眉头一皱，挣开宣陵，他就是喝了一杯水而已，不要冤枉他。

不过白牧遥没等他们开口，径自起身道：“南宫道友，程道友，我千里而来，着实有些累了，这便告辞，先回去休息，岭儿，我们走吧。”

南宫清神色紧张地跟着站起来。

顾雪岭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他也不想走，“我想跟师父说说话……”

“什么时候说不行？现在先送舅舅回去！”白牧遥拉住顾雪岭走人，顾雪岭只得回头跟南宫清解释：“那师父，我下回再来看你！”

南宫清点点头，面色凝重。

程千钧神色自若站在一旁，安静得仿佛一尊石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