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两章合一】(2/2)
闻梨瓮声瓮气地说‘好’,然后爬起来把‘血衣’叠起来,接着又从抽屉里拿了干净的内衣裤。
等做完这一切后,才紧紧抱着怀里的东西,弱弱唤道:“哥哥,那我、那我就去厕所换衣服了。”
汤晗给闻梨住的是保姆房,连窗户都没有,更遑论dú • lì厕所?
闻梨每每有什么需求,都是去一楼的公用厕所解决。
江阙点点头,又问:“要我陪你去吗?”
“不、不用,”闻梨连忙摇头,“走廊有灯的,我不怕。”
送走小姑娘后,江阙站在空荡荡的房间里,下意识垂眸看向自己的掌心,觉得有点不可置信。
小姑娘,这是,在他的手里,成熟的?
江阙许久才从震惊中抽离,接着将目光从自己的掌心移开,转而望向这间不见天日的逼仄房间。
他下意识找寻着什么,终于,在简易床头柜上,看到了那件被小姑娘规规矩矩叠起来的‘血衣’。
顿了顿,大步上前,打算将那件衣服洗掉。
毕竟小姑娘来那个了,还是…少碰水为好。
江阙将那件仍旧还带着小姑娘温度的衣服拿起来,却不小心抖开了,于是怔怔盯着上面妖娆的血色曼莎珠华看了两秒,然后连忙拢起来,打算去隔壁洗衣室清洗。
谁知刚转身,就瞧见一个虎头虎脑的胖崽子,正探头探脑。
胖崽子的目光跟江阙眼神相撞的一刹那,心虚地缩了回去,但很快又理直气壮地重新探了出来。
江阙眸光一闪,丝毫不顾及闻祁之是他的少雇主,冷着脸跟他擦肩而过,打算去给闻梨洗衣服。
闻祁之还没弄清他和闻梨的情况,下意识伸手抓住他。
这一下非常突然,江阙没设防,怀里的衣服冷不丁被拽翻在地。
随后,两人沉默地看着地上的衣服,尤其上面的斑驳血迹,在走廊灯光的照射下,红的刺眼。
闻祁之看着这件熟悉的外套,看着上面的血迹,又抬眸看着江阙面目表情的脸,喉咙动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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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梨从厕所出来的时候,听见走廊那边传来很喧闹的嘈杂声,间或夹杂着闻祁之霸道的叫喊。
她想起江阙还在自己的房间,心头一慌,无暇顾及掉落在地的脏衣服和卫生巾,拔腿就往回跑。
待看见被吵醒后拉架的一众佣人,以及抓着江阙手臂不停撕咬、叫骂的闻祁之,闻梨听到自己脑子嗡了一下,跟着脸顿时就白了。
她下意识惶惶然地抬眸看向江阙,却见他也正在看着自己,嘴巴还不停开开合合地说着些什么。
他在说什么?
闻梨紧紧盯着江阙的嘴唇,见他逐字清晰地无声说道:
往——
前——
走,
别——
回——
头。
喧闹声渐渐被剥离,周围浮躁的人也一个个随之消失,最后这条承载着数年荒谬与黑暗的冗长走廊里,就只剩下闻梨和江阙两人。
闻梨清晰地听见,江阙沉声冲她喊道:
“阿慈,往前走,别回头!”
可闻梨心里头却在想,怎么可能往前走,别回头呢?
深更半夜的,江阙莫名出现在了她的房间里,她如果明哲保身,当作什么都不知道地跑走。最后,闻家一定不会轻易放过江阙的。
一定不会。
闻梨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哪来的力气,竟上前推开了闻祁之,也推开了那群摁着押着江阙的佣人…
一时间走廊上鸡飞狗跳,哭喊叫嚷声彻底惊动了楼上的汤晗。
汤晗衣着真丝浴袍,一脸餍足妩媚地姗姗出现在走廊口。她看着红着眼将江阙紧紧护在身后的闻梨,红唇微挑,表情逐渐玩味。
闻梨清晰地记得,那时候,她一脸不屑地看着自己和江阙说。
“一个贱人生的杂种,一个下作的佣人。呵,还真是绝配。”
一个贱人生的杂种,一个下作的佣人。
呵。
还真是绝配。
还真是——
绝配。
……
果汁不知什么事后冷却了,微凉的温度,顺着温热的指尖,缓缓沁入皮肉、骨髓,激的闻梨一哆嗦,一下就恍然回神了过来。
嗓眼里仍旧残留有她嘶声呐喊后的紧绷与干涩,闻梨一时间有些失声,遂低头盯着果汁没说话。
闻祁之以为这是默认,眼里不禁浮现一抹黯然。
发梢被窗柩的阴影遮挡着,也显得有些灰暗无光。
“你果然还是怪我的。”少年摩挲着水杯,嗓音发哑,难掩自嘲,“也是。毕竟当年如果不是因为我,你和他的关系不会被发现,后面也就不会有这么多的事。”
闻梨沉默了几秒钟,最终还是忍不住叹息了一声。
“祁之,其实这事不但不怪你,还应该感谢你的。”
“感谢我?”闻祁之错愕,“如果不是因为我,江阙后来不会被我妈处处故意针对,当众羞辱,你后来也不会病发被送出国。”
闻梨轻笑,“就像你说的,世事难料,俗世无常。很多事我都没想到,更何况你当年还那么小。”
闻祁之表情微怔,没说话。
闻梨笑笑继续道:“八年来,我走过很多地方,看多无数风景,也见过许多的人和事。如果不是阅尽千帆,我永远都不会知道,我心里最在意的那个人,是哥哥。”
闻祁之喉结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但最后又克制着忍住了。
闻梨看着眼前这个内敛的俊美少年,忍不住回想起当年那个张扬的小霸王,不由得感触万千。
“祁之,”她柔声叫他,“我是真的不怨你。无论如何,你永远都是我血浓于水的亲弟弟。”
闻祁之眼尾陡然泛红。
他一瞬不瞬地紧紧盯着闻梨,似乎想要辨别这句话的真假。
可闻梨始终只是柔和地笑着,许久,才看了看手机,有些为难地开了口:“祁之,时间不早了,我还有点事,今天就要先回去了。”
闻祁之知道自己没有立场挽留她,况且今天她愿意坐在这和他聊天,他就已经非常非常满足了。
于是他点点头,定定看着闻梨把之前脱掉的围巾、外衣、手套,再一件件地重新穿回去,然后背朝着他,深一脚浅一脚的离开。
闻祁之看着她的背影,忽然就想起十几年前的那个夏天。
那天,他站在阳台透气,然后就看见后院那条林荫道上,一个穿着白色棉麻裙的小女孩站在那。
身脊瘦削,脊柱坚挺,仿若一只正振翅欲飞的蝴蝶。
他满目惊艳地看了很久,而小女孩像是察觉到他直白的目光,转身朝他看来,而后,盈盈一笑。
身后大片大片姹紫嫣红的花朵争奇斗艳,而她在百花丛中笑。
只此一笑,让闻祁之的整个人生都点亮了起来。
可是后来,他的母亲却不断催眠式的告诉他说。
那个女孩就是闻梨,就是那个贱女人生下的小贱人。
她说她不该存在于这个世上,她说她是耻辱的象征,应该被钉在十字架上接受神的审判与处罚。
而这个世上唯二能审判和制裁她的人,就是汤晗和他。
闻祁之始终记得闻梨那个干净而纯粹的笑,从来不曾欺负她分毫,甚至还会偷偷给她塞东西。
但闻家其他人在汤晗公然地昭告下,总是会肆意把闻梨当作一个发泄的对象,百般折辱欺凌。
闻梨天生没脾气,即便别人欺负她,还能红着眼睛朝人笑。
最后还是闻祁之看不下去了,推开了那个抓闻梨头发的男人。
男人惊诧地看着他,此时,正好还碰上了汤晗下楼。
闻祁之在汤晗逐渐危险的目光中,捏紧双拳。他僵硬地转过身,却看见闻梨正软软地朝自己笑。
于是情绪顿时就崩溃了。
他屈膝半跪在地上,用力揪着闻梨那头柔软的长发,看似凶狠残忍,实际上手都在止不住地发抖。
“你怎么这么蠢啊!”他冲闻梨吼道,“我他妈揍你你还笑!你哭啊!你他妈是傻子吗你!!”
汤晗满意地离开,但闻梨看着他的眼神,却没了以前的光亮,甚至还带着丝恐惧与害怕。
闻祁之很受伤,觉得自己在保护她,她却一点都不识抬举。
今后他再也不要管她了。
可每每看到她被人欺负时,却又总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双脚。然后又是被讨厌,被误会,被疏远…
时过境迁,发生了这么多事,闻祁之以为,自己或许永远都只能像上次在林澜美院的教学楼那边一样,远远的,在背后看她一眼。
没想到今天,竟然还能跟她心平气和地跟她面对面坐着。
闻祁之看着闻梨的背影,终是忍不住开口叫道:
“阿姐——”
闻梨回头,车子呼啸而过,引擎的轰鸣声盖过了少年的声音。
她茫然地问道:“祁之,你刚刚在叫我吗?”
闻祁之静静看了闻梨几秒,忽然笑着摇了摇头说:“没什么,外面风大,你…快点回去吧。”
闻梨总觉得他话里有话,可又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来,于是最后便只好点头应道:“那我真走啦。”
“…好,走吧。”
“……”
闻祁之静静看着闻梨渐行渐远的身影,想起她刚刚说的话。
她说他做什么事都是三分钟热度,学画画也是。
其实不然。
那时候,他好几次看见闻梨用树枝在地上涂涂画画着,觉得她应该很喜欢。所以才故意折腾,让汤晗给自己买那些昂贵的画具,第二天就当废品丢进阁楼杂货间。
每次深更半夜,闻梨猫着身子偷偷去阁楼捡画具的时候,他其实就跟在她的后面。
他一边嫌弃她捡破烂的模样又蠢又笨,一边却又忍不住笑。
自己为什么会有这么个阿姐?
真的蠢死了。
可又总忍不住靠近她。
作者有话要说:◆以后每天日六千打底,明天第一更【中午12点】见!!
◆最后,感谢“不加糖的糖”“锦鲤”新奶奶的地雷×1,mu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