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无明(2/2)
手臂被拽得有些酸,陈述之却不忍心收回来,便缓缓坐到他身边去,避开伤口揽住他的肩,认真地说:“等会试一过,我很快便走了。你得去找你的亲人,或者在京城找个谋生的手段,总不能跟我回家吧。”
梁焕一声“那也可以啊”差点说出口,被他及时止住了。他轻咳两声,疑惑道:“你会试要是中了,不就留在京城了么?”
“我不会中的。”
“还没考呢,你怎么知道?”
陈述之没有回答。
这夜,梁焕索性就不睡了,专等半夜隔壁的说话声响起。屋里太黑看不清滴漏,但他感觉,每夜开始的时间都是差不多的。
“今天听闻朝中一切如旧,想必昨天是失败了。”
“也算他命大。只是这样一来打草惊蛇,下次便不容易了。”
“想到好办法了么?”
“想法倒是有,只是不知可不可行。”
“明天我们都去考试了,你又不能回这里,就去探查探查呗。”
“我是有这个打算。但还得等殿下再派人过来,上次折损了不少黑衣人。”
“雍州那么远,怎么也得十天半个月的吧。来了之后还要谋划,不知什么时候去了。”
……
*
天还没亮,陈述之就轻手轻脚地起身,生怕吵醒床上“熟睡”的人。
他一离开,梁焕便迅速下床,趴在门上偷听。等大堂里的人声渐远,他快速离开房间,来到街上,扯下蒙眼的布条,远远跟在那群考生后面。
到了贡院,住在他隔壁那两人果然落在最后。其中只有一人进了考场,而昨天在纸条上写“我不懂”的人,等大家都进去后就独自离开了。
梁焕一直远远跟着他,看见他沿着大道走去了天坛。因为天坛周围有人把守,他只远远地绕了两圈。
离开天坛时梁焕跟丢了,他考虑了一下,决定先回宫。
回宫后,他找太医看了他的伤,给他弄来一些遮盖疤痕的药。他又问了卢隐追查遇刺一事的情况,在大雨和险峰之中,一无所获也不算失职。
遮住了脸上伤口的痕迹,第二天,他如常上朝。
崇景帝梁焕十五岁登基,距今已经四年。在执政的这四年里,他没犯过什么大错,也没有过什么大作为。不是他不想,实在是局势所迫,无能为力。
而封地在雍州的亲王,雍王,是他的侄子。梁焕听说他自幼聪慧,颇具谋略,却窝在雍州那个边远地方郁郁不得志,个性都变得乖戾了。
根据听到的信息,他估计短时间内出不了大事,便让卢隐派了几个脚程快的近侍去雍州打探消息。而他自己,打算继续去雍州会馆听墙角。
*
考场里的条件很差,不仅吃的是自己带的干馒头,睡觉也是露天睡木板。九天下来,陈述之被折磨得身心俱疲。
他顶着黑眼圈歪歪扭扭地走进屋里,衣裳沾了灰土,风雅气度都盖在了疲惫之下。
听见开门声,梁焕立即转过头来。透过蒙眼布看不真切,也不知他是什么神态,梁焕只是绽开一个饱满的笑,惊喜道:“恩公你回来啦,考得怎么样?这么久没见,都有些想你了……”
陈述之进屋放下东西,浓重的困倦便压上心头,随口问了句:“想我什么?”
“想你……想你给我上药,这几天都是我自己抹的,可费劲了!”梁焕信口胡诌,这几天都是卢隐给他抹的药,“今天的还没弄,正好你回来了,你帮我吧?”
现在陈述之只想睡觉,却还是勉强说了句:“好吧。”
梁焕趴到床上时,陈述之已经困得睁不开眼了。他蘸一点药膏往梁焕脸上抹,刚好眼皮一合,把药膏戳进了他嘴里。
“哎呀!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啊……好苦。”梁焕嗔道。
这话惹恼了陈述之,而他只是把药膏丢在一边,淡淡地说:“你自己抹吧,我累了。”
说完,他就从床头搬下来两床被子,开始打地铺。
见他这个样子,梁焕难免有些错愕,慢吞吞地起身,软着话音问:“恩公,你生气了?”
“林承平,我欠你的么。”陈述之扫了他一眼,尽可能使自己的话音变得冰冷,“我看你可怜,带你回来,就活该伺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