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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6、证人(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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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他人自动围成两个半圆形,两个半圆的两头是两个五六米的缺口,老场庵门口的缺口中央站着张凤,对面的缺口中央站着田素秋。

看见春来和风调都又回来了,田素秋又急又气,可两边的人离的不远,她不敢开口赶两个人走。

张凤看见人都回来了,举起喇叭:“第五生产队的社员同志们,将,所有人都进老场庵看过了,那现在我再问一遍,将田素秋说,老场庵后墙上的窗户原来就是那样,她这话是不是属实?

咱队这儿的场,是大大前年才弄好的,不到四年,除了最近几年毕业的学生可能原来没进过老场庵,其他人以前来过老场庵都不会只一回两回吧?咱的老场庵原来就这样?窗户就恁大,下头光想挨着地?

田素秋一家破坏集体财产,被发现后还说镇大的瞎话,她是给咱五队镇些贫下中农都当傻子了吧?她这样糊弄贫下中农,是啥……”

“*主席说,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风调打断张凤,大声说,“张凤,你嘴里天天念着*主席语录,可你为了欺负俺家,故意违背*主席的话。”

全场的目光转向风调,张凤的喇叭还放在嘴边,却被风调一通指控吓得楞在了那里。

那么多人都盯着自己,风调紧张得全身滚烫,声音都在发抖,可她强迫自己鼓起勇气,丝毫不让地看着张凤,继续说:“你根本就没调查,就给全队的社员都叫到这儿□□俺家,你这是公然跟*主席对着干,你是fǎn • dòng分子。”

“*主席说,加强纪律性,革命无不胜。”张凤到底是当了十来年积极分子,亲手给二十多个人带过高帽子、押上□□台的人,她很快反应过来,以更大的声音先背了一句伟人语录,然后开始反驳:“祁风调,你血口喷人,你……”

“你敢说你没违背*máo • zhǔ • xí的话?”春来接力风调对上张凤,根本不让她把话说完,“镇多人都搁这儿站着咧,你这当儿还没调查清楚咧,可你将一来就给俺家扣了个破坏集体财产的帽子,你就是没调查就开始发言诬赖人,你这就是故意违背*主席的话。”

“您家就是破坏集体财产了,老场庵的窗户原来绝对不是这样。”张凤声嘶力竭地大叫,“您别想转移革命.群众的注意力,俺不会上当。”

“*主席说,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建立最广泛的人民民主统一战线。”风调又大声背诵了一句***语录,然后现学现卖张凤刚才那义正言辞的样子看着对方,“张凤,我说你违背*主席的话你还狡辩,你这儿就正违背咧,俺家是贫农,你将那一句故意给俺家划到革命.群众的对立立场,你这是挑拨离间人民群众的关系,制造敌我矛盾,你这样做就是fǎn • dòng分子。”

“我没有,你胡说,你血口喷人。”风调这个帽子扣的太大,并且证据是现成的,张凤被吓住了,急赤白脸地辩解,却找不到合适的事实,只能用更大的声音来显示自己不害怕,但她的辩解太空洞,所有人都看出了她的心虚。

“到底是谁血口喷人全队的人都看着咧。”田素秋接了上来,“你将说俺‘转移革命.群众的注意力’,傻子都能听出来你这‘革命.群众’里没俺家,俺是贫下中农,一直听*主席的话,你凭啥就给俺划出来了?你这不是挑拨离间是啥?”

“她就是看不惯咱五队贫下中农团结一致,想制造敌我矛盾,破坏咱国家的大好局面。”风调怒视着张凤说。

风调他们这几届学生,从第一天入学就开始背诵*主席语录,音乐课学歌,不是根据伟人语录写成的《语录歌》,就是歌颂伟人光荣事迹的革命歌曲,只要不是一开始就被张凤的气势吓住,没胆子开口,用伟人的话反驳张凤这种自学成才的半吊子积极分子不算难事。

“是您破坏国家的大好局面,您破坏集体财产,破坏老场庵的墙,老场庵是五队的集体财产。”张凤不愧是天天都在琢磨阶级.斗争的人,过了最初被质疑的慌乱,她迅速找回了重点,“老场庵的窗户原来根本不可能镇大,是您家没有请示生产队,独个儿改了,您这就是破坏集体财产。祁文魁,我将叫你说你看见田素秋家扒老场庵的墙了没,你说你没看见,这儿你咋说?”

张凤利用有喇叭的优势,压着田素秋和春来、风调的声音,直接把话题拉回了房子的问题上。

大名祁文魁的老奎爷,正和南街七八个年龄跟他差不多的本家站在石磙边小声说话,再次被张凤点名,他短暂沉默后,用一向不温不火的语调说:“我将说过了呀,我不知老场庵原来啥样,也没看见过田素秋跟她家的人砸墙拉土,没法说。”

“祁文魁,你再说一遍你不知老场庵啥样。”张凤往前走了几步,声色俱厉地对着老奎爷吼。

“我不知老场庵啥样,没进去过。”老奎爷平平静静地又重复了一遍。

“呵呵……”张凤冷笑,咬牙切齿地说,“你五十多岁了,前头十几年还一直住到饲养室,就跟老场错两拃远,你没进过老场庵?”

“没进过。”老奎爷脸色和语气都不变,“老场庵应该是人民公社后才有的,开始那些年我年轻,收麦、收秋的时候我都是搁地里干最重的活,场里的活儿比地里多少清闲一点,都是上了年纪的人,我没进过老场庵多正常。

后来交公粮时候我砸伤了腰,队里叫我当饲养员,成年守着饲养室,我就再也没进过场里,更不会进场庵里了。”

“中,算你没进过老场庵。”张凤咬着后槽牙说,“那田素秋砸墙,离镇近你会……”

“你别血口喷人,俺没砸墙。”田素秋和风调同时对着张凤开火。

“我叫祁文魁说咧,没叫您说。”张凤用大喇叭对着田素秋和风调吆喝。

“你是妇女队长就能这样欺负人?”田素秋也扯着嗓子吆喝起来,“诬赖俺俺也不能说话?俺得站这儿装成哑巴叫你诬赖?”

张凤不接田素秋的话,对着老奎爷说:“祁文魁,我是问你咧,镇近,你一回都没听见砸墙的声音?就搁这一个院里,田素秋家搬过来半年了,你一回都没来过她家,没见过她屋里啥样?”

“张凤,你这句话啥意思?”老奎爷的脸拉了下来,“长寿没搁家,田素秋一个女人家领着几个孩儿,没事我去人家家干啥?我去人家屋里干啥?”

“咦,这是看咱祁家的人老好说话,欺负人咧不是?”

“咋还兴这样说话咧?奎爷讲究了一辈子,这样说,是想恶心咱姓祁的一大家吗?”

“咦,这是奎爷没按她的意思说田素秋破坏集体财产,就开始往奎爷身上泼脏水了不是?”

……

祁三嫂和南街祁姓一群人不满地吵了起来。

“我没那意思,我不是那意思。”张凤急忙辩解。

五队将近六十户人家,五百多口人,南街的祁姓就占了三分之一,其他七八个姓,人口最多的王家也不足一百口人。

农村的风俗,一个家族的人哪怕正关着门打得头破血流,如果有外人欺负到门上,也肯定会有志一同地往外面丢砖头,先把外来的打走再说。

张凤很清楚,如果今天南街姓祁的在全队人面前跟她杠上,她就算有通天的本事,今儿也输定了,所以她赶紧缓和了语气,还勉为其难地带着一点笑解释:“我的意思是饲养室离老场庵镇近,奎爷肯定会听见田素秋砸墙的声音。”

“你别血口喷人,俺没砸。”

“根本就没砸,你叫奎咋听见?”

祁老成的声音和田素秋的声音同时响起,所有的人都转向了祁老成。

坚决不肯走,一直抓着安澜的袖子,不错眼珠地看着会场的年年听见祁老成的话,一下抓紧了安澜的胳膊。

张凤盯着祁老成,眼里的愤恨几乎要化成实质喷到祁老成的脸上:“你凭啥说她根本没砸?”

祁老成紧了紧补丁摞补丁的橛头棉袄:“老场庵的后窗原本就是那样,这儿还是那样,长寿家咋砸?你要硬说人家砸了,那他们砸哪儿了?”

“原本就是那样?”张凤回身指着老场庵,一脸狰狞地咬牙质问,“祁老成你看清楚,别说咱柿林,就算是全松岗,全青阳,你去找找,看有一家给窗户开恁大的没?开恁大的窗户,到冬天不给人冻死?”

“那是场庵,放队里的家伙式儿咧,不住人,冷热都不怕。”祁老成用几乎跟老奎爷平时一模一样温吞的语调说。

“就算不住人,就算那是场庵,你跟我说说,咱柏岗,咱青阳县,还有哪的场庵给窗户开恁大的?”张凤恼羞成怒,一点都不再掩饰她咬牙切齿的模样。

“没粮票,也没钱,我这儿成年不出门,别哪儿的场庵没见过,就见过咱队的场庵,它从盖成,一直就是这样。”祁老成不急不恼地看着张凤说。

“你,你……”张凤看着祁老成,气得说不出话,她猛地转身,眼睛在其他人身上逡巡,片刻后,她指着一个人,用大队宣传栏里那个红.卫兵的表情看着他说,“张二标,你说,咱队的老场庵原来是啥样?后窗户多大?”

张二标懵了,他呆呆地看了张凤一会儿,又看周围其他人:“我,我,我咋会……知咧?”

“你是五队的社员,你咋不知?”张凤声色俱厉地呵斥道。

“我,我,我是五队的社员,不过,不过,不过我,我,我也没进过老场庵里呀。”张二标吞吞吐吐,好像喘不上气一样,“我这儿才三十多,还轮不着我打场咧。”

“不打场就不能进场庵?”张凤尖着嗓子叫。

“反正,反正,我没进过。”张二标垂着眼睛,嗫嚅道。

张凤盯着张二标,半天没说话,所有人都看出来,她是在算计以后怎么整治张二标。

“张凤,老成叔都说了老场庵本来就这样,你不信,你是非逼着别人说瞎话,最后给破坏集体财产的罪名屙俺头上才拉倒,是不是?”田素秋打破了凝滞的会场,一脸愤怒地质问张凤。

“田素秋,你是不是觉得你可铁,全队的人都会为了你说瞎话?”张凤盯着田素秋问。

“我要是铁,就不会借队里的场庵住了。”田素秋突然放松,靠在马车轱辘上,说话的语气不咸不淡,“算来算去,咱队就你最铁了,就你能逼着别人作证诬赖人,人家不开口,你说人家没觉悟;人家开口了,当着镇多人的面,因为作的证不合你的心意,你就当没听见,换个人继续逼。

张凤,我今儿就搁这儿看着,看你到底有多不要脸,前脚说后脚趋,将吐地上的唾沫就能当着镇多人的面舔起来。”

张凤斜着眼瞪了田素秋一会儿,再次转身,这次,他挑的是孟张氏,说话的语气也明显缓和:“大大,我嫁过来的晚,你来几十年了,你说说,咱这老场庵原来啥样?

大大,我知田素秋老厉害,不过你不用怕,今儿这会一开完我就去公社,有啥事我给你撑腰,你只管说实话。”

孟张氏看着比三奶奶年纪还大,可她其实还不到六十岁,大部分时候还要上工,所以今天必须来开会,看到张凤找人发言,她已经尽可能把自己缩起来了,没想到还能被挑中,她紧张得一个劲咽唾沫:“我,我,我也不知呀。”

张凤强压怒火,比刚才还要和颜悦色:“大大,你别怕,只管说,咱是公社社员,要听*主席的话,实事求是,不能当老好人和稀泥,老好人最终会在阶级斗争……”

“*主席说,我们应当相信群众。”春来高声朗诵了一句语录,打断张凤,“将俺说你挑拨贫下中农的关系,你还说没,你看看你有没有?你表面叫群众发言,可你根本不相信群众。”

春来伟人语录打头,张凤不敢激烈反对,只能就事论事:“我咋不相信群众了?”

田素秋说:“你相信就叫老栓婶儿自个儿说呀,你一句一句逼着问啥意思?”

张凤大喘一口气,看孟张氏:“大大,你说呗。”

孟张氏期期艾艾地看看张凤,又看对面跟一群老头儿站在一起的孟老栓:“我,我真不知呀,我也没进过老场庵呀。”

张凤一下急了:“你来柿林三十多年了,咋可能一回都没进过老场庵?”

“啧啧啧,呵呵。”田素秋一脸嘲讽,“张凤,这就是你说的相信人民群众?”

张凤伸着脖子,咽了口唾沫,咬牙斜睨着田素秋。

田素秋针尖对麦芒,也仰着脸斜睨她。

孟张氏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垂着眼睛不吭声。

张凤先收回眼神,她换了冷脸看孟张氏。

孟张氏木头一样站着,装作没看见她的冷脸。

孟老栓突然开口:“那谁,您大大她就是不知,多少年的规矩嘛,女人不能进祠堂,盖房上大梁,打井开挖、井成上辘轳,女人都不能搁跟前,麦场也一样,女人不能进,不吉利。”

“你这是封建余毒。”张凤冲着孟老栓叫了起来,“*主席说,妇女能顶半边天,你凭啥说女人不吉利?你这思想,早该批.斗你了。”

整个会场鸦雀无声。

孟老栓是孟石墩一母同胞的大哥,两个人相差十五岁,孟老栓重男轻女,对家里的女孩子刻薄无情,但对男丁很重视,他十七岁时父母同一天死于霍乱,是他把包括孟石墩在内的两个弟弟和最大的两个妹妹养大,并用两个妹妹给两个弟弟换了媳妇,现在,他被弟弟的儿媳当众训斥,并且还可能被带上纸糊的高帽子皮斗。

孟老栓面红耳赤,慢慢扭头看向孟石墩和他的两个儿子。

孟石墩瞥了张凤一眼,嘟囔了一句“你咋能这样对您大爷说话咧”,就低下头不敢再看孟老栓和张凤了。

张凤今天闹了这么大动静,原本觉得十成十能一举把田素秋治服帖的事现在弄成这样,正在恼羞成怒的当口,听到孟石墩的话就顶了回去:“我咋不能说?他重男轻女,本来就是封建流毒,皮斗他是他活该,斗得轻了都不中。”

“张凤,你咋说话咧?”平时在张凤面前温吞没脾气的孟扁担一脸恼怒,冲着张凤吼,“咱大爷跟咱伯是老的,你再咋着也不能那样跟长辈说话吧?”

“我就是说了,你能咋着?”张凤冲着孟扁担吼了回去,“您一家出俩封建老顽固,我只是说说是给他们留面子,要不我早就领着人斗死他们了。”

张凤虽然不像段书英一样在婆家那样为所欲为,也确实没受过什么气。

她在娘家就是有名的积极分子,结婚后很快就又成了柿林大队的积极分子,然后又成了妇女队长,孟石墩一家都比较老实,家里出个她这样能干的人,孟家人开始时是很骄傲的,直到后来张凤领着头批抖了好几个同村的熟人,他们面对张凤才变成了尴尬和无奈。

但因为一家子都是温吞脾气,他们从来没有当面责备过张凤,只是让孟扁担私下劝解,张凤不听,他们也没办法,只能小心地离她远一点。

张凤结婚十年有余,在家里可以说是相当顺心如意的,今天第一次被指责,还是当着这么多人,她坚决不肯丢这个脸。

孟扁担站在那里和张凤瞪眼,脸一阵青一阵红,最后,他先败下了阵,收回对峙的目光,过去拉了孟石墩和孟老栓往饲养室大门口走:“伯,大爷,咱走吧。”

站在西南边的人让开一条路,沉默地看着孟家三个男人离开。

有人把目光转向了孟石墩的大儿子孟麦斗,孟麦斗垂着眼睛沉默了片刻,也跟着走了。

他和孟扁担只是脾气温吞,还没有窝囊成张大标和张二标那样,父母被人当众叱责了都不敢有一点表示。

张凤瞪着丈夫一家的背影离开,眼神阴冷,嘴巴不停地嚅动。

等孟麦斗的身影不见,她猛地转过头,对着站在她右边的人厉声说:“现在,从您这儿开始,挨个儿说老场庵以前啥样,说完我给您的话全都记下来,去公社一趟,给公社革委会挨着汇报,不中就叫公社派个工作小组下来调查,您可想好,不怕叫打成包庇fǎn • dòng分子您就继续胡说,开始吧。”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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