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逛县城(1)(1/2)
两个人站在街边缓了会儿,等心里那股恶心劲过去,年年又记起了两个人的票。
不过,看到不停地进出澡堂的人,虽然十分不甘心,他也没有让安澜找人家要求退票。
原因有两个。
主要一个是他想明白了其中的道理:他们进去过澡堂,时间还不算太短,没办法证明自己没洗,就算头发是干的,也不能证明身上没有洗。
他总不能掀起衣裳让人家看他身上的灰吧?
另一个原因,掏钱买票的是安澜。
如果是年年自己买的票,他心里再害怕面对澡堂门口收票的人,也一定会鼓起勇气试一下,可现在是安澜,他不想安澜被人家声色俱厉的拒绝,甚至可能是奚落。
他在心里想象了一下安澜当着好多人的面被售票员拒绝和奚落的情形,完全不能接受。
于是心里的恶心劲一过,年年就说:“安澜哥,既然不洗澡了,那咱回家吧?”
安澜看小孩纠结成那样,却主动提出离开,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感觉,有点难受,不过他脸上一点不显,微笑着揉了年年的脑袋一把:“那可不行,我骑了两个多小时的车,不多转几个地方,就这么回去,太亏了。”
“昂?”年年不明白,“那,那咱去哪儿……转?咋转?”
安澜一脸向往的模样说:“我想吃炒面,,还想去新华书店,看看有没有什么有意思的新书。”
“吃……炒面?”年年对安澜的想法有点迷惑,“咱,带的还有可多馍呀。”
“我知道。”安澜说,“馍咱可以带回去慢慢吃,好不容易来青阳一次,我想改善一下,吃顿好的。”
年年不吭声了,咽了口唾沫,纠结地看着安澜。
他觉得安澜想吃一顿好饭的想法没问题,但是,放着不用掏钱的馍不吃,掏钱去买别的吃食,他觉得不应该。
可是,他又想让安澜吃好吃的,而不是吃已经冰凉的馍。
安澜揽着他的肩膀往西走:“咱先去把自行车取回来再说。”
两个人来到电影院门口。
安澜真诚地感谢着老太太帮忙照看挂在车把上的花书包,同时用一个手指宽、上面写着“9”的硬纸板换回了自行车,然后两个人沿着青石街道继续向西,又回到了十字路口。
年年问:“卖炒面那个食堂搁哪儿咧?”
安澜说:“就这么大地方,咱们转一下就找到了,哎……”
“哎,搁那儿咧安澜哥,你看,照相啥跟粮店西边。”
安澜一句话没说完,两个人已经同时看到了十字路口往西,和供销社之间只隔着一家照相馆、一家粮店的“国营食堂”。
“走。”安澜一手推车,一手牵着年年,直接对角线斜穿过去。
没有红绿灯,街上的人都是随时随地穿越马路。
两个人直接到了照相馆门前,安澜看着门楣上的大字说:“最后一个字是‘馆’,国营照相馆。”
年年跟着念了一遍:“国营照相馆。”
然后他又念照相馆门两边已经有点褪色的对联:“天若有情天……”
“亦老。”安澜默契地接过来,“亦,相当于‘也’,天如果有人的感情,那么天也会像人一样变老。”
“亦,亦、亦、亦。”年年点着头,重复几遍加深记忆,然后继续念下联,“人间正道是……”
“沧桑。”安澜继续充当语文老师,“沧桑,来自于一个成语,沧海桑田,大海变成了长满桑树的田地,长着桑树的田地变成了大海,形容某一种状态变化特别大。
不过,很多词语在使用过程中会演化出其他的含义,一般都是使用了原意的某一个特征,比如一脸沧桑,形容人的精神状态不太好,比较疲惫,疲惫好像不太准确,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同时也在指这个人的脸不精致不年轻了。”
年年接话:“不年轻了,就是过去了可长可长时间,沧海变成桑田,桑田变成沧海,也是得可长可长时间。”
安澜捏年年的小脸:“真聪明。”
年年又仰头看横批:“社会主义……好?”
最后的“好”字,年年是看着安澜的脸念的,他一脸困惑:“我,我咋觉得这个横批跟对子不搭咧?”
安澜十分无奈:“这个,这个,这个是最近几年的潮流,跟以前写对联的规矩不大一样。”
年年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哦。”
安澜心里十分愧疚。
他知道年年十分崇拜书本,认为上面的东西绝对正确,而柿林村人写对联,都是从书上抄写的,年年从来不知道身边的人也可以编写对联,所以看到这样驴头不对马嘴的横批会困惑。
可安澜真的不知道怎么解释这个事,只能这么糊弄过去。
继续往前走,是国营粮店,右边的对联没了下半截,上半截只有中间一部分还粘在墙上,上面一部分反着垂落下来,随风摇摆,看不见上面的字。
年年就念下联和横批:“伟大的社会主义万岁,批林.批孔。”
天天听,不需要解释。
两个人继续向西,来到国营饭店门口。
饭店不愧是饭店,一眼看过去就跟其他单位不一样,门都泛着油光。
年年还是先看对联:“①四海翻腾云水……”
安澜:“怒。”
年年:“五……”
安澜:“洲,震荡。”
年年:“风雷……”
安澜:“激。五洲,震荡,风雷激。
这两句诗做对联,符合对联的基本要求,对仗工整。‘五洲’和‘四海’都是名词,第一个字还都是数字,正好对应。
后面‘翻腾’和‘震荡’都是动词,对应;‘云水’和‘风雷’都是名词,同时还都是自然现象,这两个对应的特别好。
最好的是最后两个字,‘怒’和‘激’,这两个字不但都是动词,还都是带有主观情绪的动词,对应的浑然天成。”
年年看着油乎乎的对联,满眼都是崇拜:“写对联不是意思吉利,念着顺嘴就中么?原来镇多规矩?镇难?”
“学会就不难了。”安澜把年年的脑袋揽到身前揉吧了两下,以示鼓励,同时也是想让年年忽略上面的横批,“阶级斗争.好”。
横批和对子的意思风马牛不相及,安澜不想让年年再失望一次。
“我能学会吗?”从西面过来三个人,年年一边问,一边退到墙跟处让人家进食堂。
“当然能。”安澜把自行车放在十分靠近门口的位置,这里没有收费看自行车的,“你这么聪明,只要老师教,你肯定能学会。”
“昂?”年年小脸有点皱巴,“老师教?我觉得俺老师可能都不会写。”
安澜扶着已经放好的自行车,僵了一下:“老师……也……不会写?”
年年皱巴着脸点头:“嗯,肯定不会,俺高老师可好是可好,就是有会儿会,会……会给题算错。”
“唵?”安澜以为自己听错了,“你们高老师……教你们的时候……会把题算错?”
年年十分不愿意让别人知道高老师还有不好的地方,不过对面的人是安澜,他还是别别扭扭地把事情说了:“星期三俺上珠算课,高老师教俺多位数除以两位数,她使算盘打例题,打了可多回都不对,我搁底下打对了,她叫我去讲台上示范,我示范了她又打,第一遍还是错了,第二遍我站她边儿上说着她才打对。”
安澜惊呆了:“那,她,你们校长……”
他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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