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倒V开始(1/2)
槐花开了。
祁家大门外的沟堑上就有一棵洋槐,花萼是红色的,花特别甜。
星期四劳动课,不用去学,风调、雨顺、年年天蒙蒙亮就起了床,洗漱完,拎着篮子出门,准备勒槐花。
今天上树的是春来。
他把镰刀别在腰里,轻盈地上了树,站在老杈那儿,看准了树枝比较稠密的地方,“咔擦”“咔擦”一顿扳,挂满串串白花的树枝纷纷跌落。
“喔,吃槐花喽。”年年欢呼一声冲上去,看准了一大枝花串特别稠的,搉下几个小果枝,捋下一串花就往嘴里塞。
槐花生吃清香利口,红萼的更好吃,年年一口气把手里的几个小树枝吃光。
田素秋抱着祁好运也出来了,一家人坐在槐树下,围着一堆挂满白色花串的槐树枝,一边往篮子里勒,一边吃。
春来扳完就去上工了。
场庵就在地里,冬季,住在场庵里的人早上都是起床直接去上工,这样能比住在家里的人多睡会儿,现在天亮的早了,讲究点的,像春来、长顺、于宝贵几个,都会先回家洗个脸,梳梳头,等上工的钟声响了,跟着队里的人一起走。
田素秋勒了一会儿,对年年说:“去看您三奶奶起来没,要是起了,叫她也来勒点。”
“中。”年年跳下沟堑就往三奶奶家跑。
队里很多家都有洋槐树,村子里沟沟坎坎还有不少无主的,槐花算不上稀罕物。
不过,槐花淖过之后再晒干,能长期存放,冬天可以顶粮食吃,是最受欢迎的干菜之一,有些不大讲究的人就算计上了,仗着大家乡里乡亲,低头不见抬头见,一般人都是不会为了一点吃的说什么难听话,不管自己家槐花有多少,都要去踅摸别人家的。
田素秋让一家人这么早起来收槐花,就是不想招惹队里那几个便宜精。
他们这棵槐树本就不算大,来两个手快的便宜精,自己家就不剩什么了。
三奶奶是全柿林最讲究的人,老太太不爱占便宜。
年年跑到三奶奶家,老太太正端着盆水在潲院地,一听说是勒槐花,她马上把盆放在鸡窝上,拎上篮子就走:“快点过去,我勒点,再给您妈抱会儿孩儿,叫她能快点勒。”
年年跟着三奶奶正要走,西厢房的门开了,傅安欣拿着一封信走出来:“年年,正好,今儿你要没事,帮姐姐把信送到合作社吧。”
“我没事。”年年欣喜地折回去接过信,“我一会儿吃了饭就去。”
傅安欣笑着说:“不着急,邮递员下午才到咱村。”
年年和三奶奶回到自家门口,田素秋看到他手里的信,一拍腿:“差点忘了,年年,咱家的盐没了,你去送信,正好带着买盐,这儿就去吧,我回家给你拿钱。”
“中中中妈,你快点。”年年看着手里的信,心里特别美,还有点紧张。
好吧,是紧张更多点,他还是特别想要傅安澜写的信封。
田素秋给了年年两毛钱,盐五分一斤,四斤盐可以吃很长时间。
年年小心地把钱装进夹袄布袋里,拿着信往东走。
到保山家门口,他家的大门正好打开,年年正想着要不要去叫上保山一起送信,就看到保山从门缝里伸出个脑袋……
“啊,呃,年年……”保山像是给惊到了,说话结结巴巴的。
年年停住脚问:“你弄啥咧??咋不给门??开咧?”
“嗯,那……”保山吞吞吐吐,脸色怪异。
“别嗯啦哈啦,快出去,给被子搭起来。”大门里传出王立仁严厉的声音,跟着,保山被推了出来。
年年看到保山抱着的被子,一下明白了,他哈哈笑起来:“你又尿床了保山?”
保山的脸红成了猴屁股:“夜儿黑喝稀饭有点多,没防住。”
“光吃馍你也照尿。”王立仁拎起保山的耳朵往扯在两棵老榆树之间的铁丝前推,“搭,尿印图朝外,快点。”
“伯~”保山可怜巴巴地看着自己老爹,希望他能网开一面。
“搭。”王立仁不为所动,“不好好丢一回人,我看你是改不了,您妈得成天跟着你拆洗被子。”
年年幸灾乐祸:“保山,安欣姐叫我帮他寄信咧,我今儿还得买盐,我独个儿去合作社了哦。”
王立仁冲年年摆摆手:“快去吧孩儿,他今儿得站到这儿看一天被子,哪儿都不能去。”
年年无比同情地看了保山一眼,撒腿往合作社跑去。
——*——
王贵从柜台下拿出一封信,推到年年面前:“给,拿好,要是丢了我没法给人家交待。”
年年踮着脚把信拿起来,看到信封上的字,楞了:不是傅安澜写的。
信封上的收信人是:王立仁(同志)转交傅安欣(同志)
下面寄信人地址和上次的一样:内详。
这个信封上的字也很漂亮,和傅安澜的字还很像,可年年一眼就知道,这不是傅安澜写的字。
年年低着头看了一会儿,转过身,慢慢往回走,心里有点提不起劲。
灰扑扑地走过四队半条街,看到几个人大呼小叫在一棵洋槐树下躲避掉下来的树枝,他脑子里“忽”地一闪,转身就往回跑:“去球,忘买盐了。”
等年年提着盐回到家,正好饭时,家门口已经没人,一堆光秃秃的槐树枝堆在大门外。
年年把盐放在鸡窝上,先去三奶奶家。
傅安欣接过信,先楞了下,继而狂喜:“哎呀,是,是,嘿嘿嘿……谢谢年年!”
年年笑着往大门口跑:“那我回家了哦。”
跑出三奶奶家大门,年年笑得就没那么欢了,看傅安欣的样子,他更加确定,那封信不是傅安澜的。
回到家,看到饭桌上的槐花拌粉条,年年的不开心飞走了大半,他喜欢吃粉条。
田素秋边吃边安排家里今天的事情:“蜀黍面跟高粱都没了,我吃了饭去您美芬嫂家,俺俩搁伙,今儿多磨点,一下到割麦就不再说磨面的事了。
风调洗衣裳跟我夜儿拆的那两床被子。”
风调说:“东西老多,我直接去井台上洗吧?”
“也中,不用来回挑水了。”田素秋说,“记着,被里被面都得多摆几遍,水宽宽的,要不摆不净。摆不干净的话,盖身上该刺挠了。
雨顺你今儿没别的事,就是薅草。
割了麦该验粪了,前头一个多月,咱家猪圈里那啥都叫您缴了,咱的粪等级到时候肯定不会老高,要是方数再少,就积不上分了。”
雨顺点头:“我今儿至少薅一架子车。”
田素秋看年年:“你后晌再去薅草,晌午啥都不用干,就看好咱的房,别叫鸡子扒。”
年年十分不愿意看房,可他知道,今儿就他看房最不浪费劳力,于是他乖乖点头:“我知,肯定不叫扒。”
春来说:“吃了饭我给年年找个长点的棍,要不房恁高,鸡子一旦上去,他撵不下来。”
“对,必须有根得劲棍儿。”田素秋和风调、雨顺一起点头,看房撵鸡这事,她们都很有经验。
吃完饭,年年拿到一根比他本人长好几倍的竹竿,竹竿的顶端,还系着一块比他巴掌大一点的红布——田素秋听人说过一句,动物都怕红色。
年年拿着竹竿挥舞了两下,不太满意:“红布太小了,不会飘,不好看。”
田素秋笑道:“你知足吧,这还是我结婚时候缝在棉袄里边当兜的,要不是给好运改棉袄,咱家连这么大的红布都找不来。”
年年听她这么一说,又仔细看了看,觉得红布虽然小了点,可是够红,也就认了。
家里人全都出去后,年年扛着小红旗先去后院转了一圈,回来才搬个小墩在院子中央的大椿树荫影里坐下。
仰着头看看天,看看云彩,看看树和树上的憨斑鸠,跟憨斑鸠单方面聊几句,他举起小红旗再去后院转一圈。
回来后接着看天,看云彩,看树,看……,憨斑鸠飞跑了。
不过椿树上掉下个花大姐,年年就找了个小树枝,逗着花大姐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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