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2、第 172 章（1/2）

黛玉和三公主小心翼翼地给两个孩子穿好衣裳,便有一拨一拨的下人来贺喜。虽然没什么贵重之物，众人也都各有贺礼,或是自己绣的荷包,或是香袋儿，或是手帕,或是打的各色络子,或是自己缝的玩具等，别出心裁，一看便知是用了心的。各色小巧玩意儿花花绿绿堆在一处，煞是瞩目，两个孩子也歪着头盯着看。

比起金银珠宝,黛玉倒颇喜这些小东西,叫青岚小心收起来，向众人道：“你们有心了，多谢。”

众人忙推说不是什么好东西,不值钱什么的。

黛玉道：“就是这样才好呢，若都是金银宝器之类的东西，未免落于俗套了,哪里比得上自己做的东西，既新奇，又是一份心意在里面？”

这一拨下人走了，三公主叫自己的贴身女官芷儿，“快将咱们准备的东西也拿来。”回头对着黛玉笑了笑，“光顾着跟姐姐说话,并逗汐儿澹儿玩了，我竟忘了把礼物拿出来。”

黛玉道：“你我什么情分，你来便来了，又带什么礼物？”

“今儿可不是寻常日子。汐儿澹儿满了月，也算是度过人生第一个关卡，礼物以为庆贺，二来也是为两个孩子祈福。前两日我来得及，忘了带来，昨儿才叫芷儿回去拿的——”

说话间芷儿已递过一个匣子来，三公主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我给汐儿澹儿做的肚兜，针脚不好，姐姐你别笑话才是。”

黛玉颇为诧异，三公主虽也学过女工，却很少动手做活。印象中，还是两年前罢，做过一个荷包。这两年，竟是再未拿过针线的。她这会子竟然动手做起肚兜来了，还一做便是两个，当真是难得了。

黛玉对三公主的技术原不抱太大希望，只要能看就行，难得的是这份心意，这都已叫她十分感动了。

岂料打开匣子一看，竟做得颇为周正，花样绣得也巧，一为麒麟送子，一为凤穿牡丹，一个绣着“平安”二字，一个绣着“喜乐”二字。绣工虽不能说栩栩如生、活灵活现，却也颇为精致，对三公主来说，是十分难得了，可见她是认真下了功夫。

三公主告诉黛玉，为了绣这两个肚兜，她好些日子没痛痛快快玩了。她召了两个绣工极好的宫女，让她们日日指导，饶是如此，还费了好几块布，绣到第三遍，才像个样子。

“父皇还吃醋呢。”三公主道，“说我对他都没这么上心，这么些年，也就只给他绣过一个荷包。”

黛玉抓过她的手看，三公主道：“怎么了？”

黛玉：“你做不惯针线活，可扎到手了？”

三公主这才明白黛玉为何要看她手，仗着虽扎过几次手，这会子伤口早好，看不出来了，便摇摇头，故作轻松道：“我哪里就这么笨了？放心吧姐姐，没扎着。”

一旁的芷儿微微一怔，看了三公主一眼。

敏锐的黛玉并未错过这丝微异常，心中暗忖，看芷儿的表情，怕不是三公主说的那样。她一个堂堂金枝玉叶的公主，骄纵跳脱的性子，竟肯为自己的两个孩子，沉下来心捻针拿线，做不惯做的事，受了伤还不肯让自己知道，如何不叫人心疼呢？

抓住三公主的手，黛玉正要说些体己话，不想吴夫人带着人来了，只好暂且将心中万千言语都压下，起身笑道：“娘可用了饭？”

吴夫人点点头，赶着来给三公主行礼，三公主忙拉住，道：“太太不必多礼，又不是在宫里，太太便跟待姐姐似的，把我当晚辈便是了。”

吴夫人道：“使不得使不得。”

一面说一面被三公主拉着坐下，满眼欢喜的盯着孙子孙女。厨房送了饭来，吴夫人已用过，黛玉和三公主尚未用，让了一番，吴夫人让她们俩赶紧去用饭，自己守着两个孩子。

没有黛玉在身边陪着，陆离的早饭吃得甚为无味。饭毕，陆陆续续已有客来，他陪着陆云宴来来往往迎客，忙得不亦乐乎。

黛玉和三公主这里用了饭，渐渐的也有堂客来访。

公主驾临，规矩礼仪甚多，莫说寻常夫人、姑娘，便是吴夫人正二品的诰命，还要下跪行礼呢。若真照规矩来，十分麻烦不说，还无法自在的跟黛玉说话，三公主虽嘱咐吴夫人不必宣扬她的身份。来客知道的，多是有身份的人，心里自然有些算计，见她寻常打扮，便该明白不想泄露身份，自不会大大咧咧嚷出来；至于不知道的，便更没什么。

最先来的是康郡王妃，一手牵着一个孙儿，红光满面地走进来。

她嫡出的两个儿子，罗恒、罗慎，近几年都各自成家，也在朝廷中领了差事，还都给她添了小孙孙。长孙宽哥儿，五岁，生得眉目清秀、唇红齿白，十分乖觉喜人；次孙宣哥儿，才两岁，虎头虎脑，走起路来摇摇晃晃，也十分可爱。

看见三公主在，康郡王妃便哄着两个孙儿行礼。小家伙们年纪虽不大，却打拱曲腿，有模有样的拜了拜，看得三公主、黛玉乐不拢嘴。

三公主忙笑着把俩孩子拉起来，细细问他们名姓，几岁了。

见二人年纪虽不大，但头脑清晰，对答如流，越加欢喜，忙叫芷儿备表礼去。黛玉不是第一次见这俩孩子了，倒不用特给表礼，但见宣哥儿盯着一个布制玩偶看，知他喜欢，便笑着招手叫他过来。

他盯着那布制玩偶，是陆离画了样子，青岚等几个丫头一块缝制的。玩偶长的像马，又不是马，头上还有一个尖叫，虽有些不伦不类，样子倒好看。陆离说那是独角兽，是他不知从哪一个神话本子上看到的，如今已经找不到了玩偶共有两个，给两个孩子一人一个。

汐儿倒是很喜欢，但澹儿却意外的不大感兴趣，把玩偶放他身边，他还看都不看一眼的。

宣哥儿年纪虽小，却被教育得十分温和有礼，纵心中再是喜欢，他也只是依依不舍的看着，并不似一般孩童，上手就抓就拿，得不到还撒泼大哭的。

黛玉一叫，他便乖巧地走过去。

黛玉遂抓了他的手，一面将那玩偶也拿在手里：“宣哥儿可是喜欢这个？”

宣哥儿歪着头，亮晶晶的眼睛越发闪着光，然后很认真地点了点头。

黛玉遂将那玩偶塞他手里，道：“喜欢便拿着罢？”

正同三公主说着话的康郡王妃扭头看他一眼，道：“宣哥儿，那是弟弟的玩具，你是当哥哥的。”

宣哥儿抿了抿嘴唇，心中纵有万般不舍，还是将玩偶放在澹哥儿怀里，攥着小拳头，认认真真的道：“我是哥哥，哥哥是不能跟弟弟抢玩具的。”

黛玉摸摸他的头，道：“宣哥儿真乖，这么小便知道谦让，长大定是个谦谦公子。但是啊，这个玩偶弟弟不喜欢，你喜欢，我便代弟弟送给你了。”

“弟弟……真不喜欢？”宣哥儿简直不敢相信，这么好的玩偶，弟弟竟然会不喜欢？

黛玉道：“你瞧，你把它放在弟弟怀里，弟弟还往外推呢。”

宣哥儿这才有点相信，毕竟眼见为实嘛。若他有这么一个玩偶，肯定天天抱在怀里，谁要都不给，弟弟竟往外推，可见是真不喜欢。他是真的很想要了，可祖母说，他是当哥哥的……

见宣哥儿不住地往康郡王妃哪里瞅，黛玉哪里不知晓得是怎么回事。

这孩子也太乖了，大人不松口，他明明喜欢得不得了，也不肯接。

黛玉遂向康郡王妃道：“姑母，玩具虽是澹儿的，但这小子平时也不玩，放这也是放着。既然宣哥儿喜欢，您就叫宣哥儿拿着罢。”

全程宣哥儿都满怀期待的看着康郡王妃，直到她点头同意，他才高兴地蹦跳起来，还爬到康郡王妃膝上，搂着她在脸颊上亲了一口。

康郡王妃见他颤颤巍巍，恐他摔下去，一面搂了他，宠溺地道：“这调皮鬼，也不看个场合，就撒娇。”一面又向黛玉、三公主，“这孩子都叫我惯坏了，你们别见怪才是。”

二人都道：“小孩子，就该如此，哪里就说什么见怪不见怪了？”

康郡王妃又看了看今儿的主角，汐儿、澹儿，一面啧啧有声，夸两个孩子生得好，夸黛玉有福气，一下就能得一对儿龙凤胎，省却一次怀胎十月的辛苦不说，还是吉祥喜庆的事，多少人里还没有一个有如此福运的呢。

因康郡王妃生得都是儿子，两个儿子又给她添了两个小孙孙，却没一个女孩儿，导致她对女孩儿的喜欢，隐隐超过男孩儿。坐在炕上，她便总盯着汐儿瞧，“哎呀，从未见过这般俊俏的姐儿呢，”又拉着宽哥儿、宣哥儿说，“何时叫你们爹娘给你们添个小妹妹，也省得我整天羡慕别人家的？”

黛玉、三公主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笑了。

不多时黛玉的闺友们也陆陆续续到了，吴映岚、杨瑞君、姚景杉等。

几人中，只有吴映岚、杨瑞君是有孩子的，姚景杉虽已出阁两年，至今尚未孕育。吴映岚将一儿一女都带了来，杨瑞君的孩子还不到半岁，身子又弱，轻易不见人的，便未曾带来。

吴映岚的两个孩子，黛玉是常见的，他们对黛玉亦十分亲近，哥儿今年四岁，叫德绍，被ru母抱着便兴高采烈的叫“表舅母”。姐儿才一岁多，小名唤做萍儿，虽还不会说话，也十分兴奋地张着手看着黛玉笑。

俩孩子脚一沾地儿，便很快地向黛玉扑过来。

黛玉忙张开手臂，将他们接住，一手搂了一个，笑呵呵的拉着，抱到炕上，指着汐儿澹儿给她一一介绍，这个是弟弟，那个是妹妹。二人见了弟弟妹妹，便如得了珍宝一般，围着嘻嘻哈哈笑个不住，时而拉拉弟弟妹妹的小手，时而拽拽弟弟妹妹的衣裳。

绍哥儿捧着汐儿的小手，看了好一会儿，才轻轻摸了摸，放下，用小被子盖严实。“表舅母，妹妹生得好漂亮，将来给绍儿做媳妇好不好？”他仰着小脸，忽然很认真的对黛玉说。

若是陆离此刻在，心中一定警铃大作，把才这么点子大，就敢打他宝贝女儿主意的小豆丁提溜出去。然黛玉听见他这童语，只是觉得好笑，摸着他的小脸蛋儿说，“知道媳妇是什么意思么，你就敢讨？”

绍哥儿年纪虽小，却不容人小瞧他，昂起下巴，骄傲的道：“如何不知道？媳妇便是以后能日日陪在我身边的人！”

被女儿扯着手指头拉到澹儿身边的吴映岚，方才只顾着逗澹儿玩了，听见绍哥儿说媳妇便是以后日日陪在我身边的人，颇为疑惑，好端端的怎么说起这个。问了身后的丫鬟，她才意识到自己儿子说了多么大胆的话。

一时又是好笑，又是无奈，伸手将儿子拉到自己身边，斥道：“小人家家的，懂什么，就乱说话？幸而你汐儿妹妹小，若她懂事了，听见你这样说，看以后还理不理你。你在家里无法无天也就罢了，到了外面，还这么口无遮拦的，看人不笑你呢。快别愣着了，还不向你你表舅母赔不是呢。”

绍哥儿颇为懵懂的歪头：“我不能讨汐儿妹妹当媳妇么？我很喜欢汐儿妹妹呢。”

吴映岚掩额，这臭小子，怎么就抓住讨媳妇这句话不松口了。虽说是童言无忌，但一直这样说，也很容易叫人反感的好不好。

她有些不自然的看向黛玉，笑道：“这孩子叫我纵坏了，又是对什么都好奇的年纪，学了些乱七八糟的淘气，对什么都一知半解，胡说浑说的，你别放在心上。”

黛玉笑着在绍哥儿脸颊上摸了摸：“姐姐这说的什么话，难道我还会跟一个小孩子计较不成？绍哥儿直率天真，有什么呢。人都说童言无忌，难道我连这个也不懂？”

说着挑了挑眉，极怜爱的道：“是不是啊，绍哥儿？”

德绍也是个极聪明的，见她娘跟表舅母都如此说，虽懵懵懂懂还不甚明白，却也知道当众说讨媳妇，该是一句不好的话，便不再提，而且还朝着黛玉拱手行了一礼。

黛玉简直要被他这正正经经的样子萌化了，不由得又拉着他说了许多话。

杨瑞君、姚景杉等也都凑上来看孩子。她们都是有备而来，准备了许多小礼物，金锁、手镯这些自不必说，还有些虽不甚珍贵，但十分小巧好看的，将汐儿、澹儿两人的小衣裳里塞得鼓鼓囊囊。

不多时又有许多客来，来了必要来看两个孩子的，屋子里热闹非凡。

黛玉和两个孩子总被许多人围着，三公主也不便总在她身边呆着，便同吴映岚、姚景杉等到外面廊檐下坐着。

不多时邢夫人带着王熙凤、惜春、巧姐来访。她们前脚刚到，迎春也到了。见了面，自免不了有一番契阔要叙。贾赦也来贺喜，不过他是男客，进了不了内宅，但给两个孩子的礼物却托邢夫人带来了，每人一对儿金镯子，一个金锁，还有四季衣裳等。

荣国府长房也打发四个婆子过来，送了些东西，说老太太病了，太太身子也不好，大奶奶是个寡妇，不便出门应酬，只好她们来了。

长房与林府这些年来往很少，情分很淡薄，只来下人更好，省得众目睽睽之下不好处理，太热情了心里别扭，冷落了又落不是。这样倒好，黛玉只是叫人收了东西，又赏赐四个婆子每人五百钱银子，叫人引她们偏厅吃茶去。

至于宁国府，有惜春来，也是代表了。

三公主在廊檐下吃着瓜子儿，一面同吴映岚有一句没一句闲聊着。忽然，她觉得脚腕上一软，低头一看，大黑猫正仰着头，晶亮的眸子看着她。

“小黑！”她低头将大黑猫抱起来，置于膝上，轻轻抚摸着，“怎么恹恹的，也不叫了？你也不喜欢人多是不是？姐姐这会子忙，你别去打扰她，我陪你玩好不好？”

“哇……呜~”大黑猫伸着懒腰叫了一声，用头蹭蹭三公主的胳膊，又乖巧的将脚脚放在三公主手背上。

三公主喜道：“就知道你很乖的~”

说到最后，用手将猫提这，眸子与它对视。

“猫……”萍姐儿拽着吴映岚的手，指着大黑猫，“猫！”

“是，是猫。”女儿刚学会叫爹爹、娘亲，其他的，一个字还不会说呢，这会子突然说出“猫”字，叫吴映岚很是惊喜，不由得在女儿脸颊上亲了亲，“萍儿说的很是，再说一遍，叫娘听听，来，猫……”

一面张了嘴，做出发“猫”字音的口型，慢慢的将字音吐出来，好方便女儿学。

“猫！”萍姐儿又说一遍，比之前说的更为清晰。

吴映岚大喜过望，摸了摸女儿的下巴，又摸她脸蛋儿。略一扭头，她眼角余光瞥到儿子德绍，那小子正噔噔噔往屋里走呢，已经到了门口，正扶着门框，十分吃力的抬腿往门槛上爬。

刚要开口叫，她又怕儿子忽然听到人喊，惊着了，再从那高高门槛上摔下来。她将冲到嘴边儿的“绍儿”二字咽下去，轻声吩咐身边的丫头，“去把哥儿抱来。”

小德绍双手扶着门框，已经迈上去一只脚，只待再踏上另一只，轻轻往下一蹦，不出意外，便可以平安降落在门内了。

他内心很有些激动，哈哈，很快，很快就能见到汐儿妹妹了。

咦？还没蹦呢，怎么身子忽然腾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