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冬至馄饨缥醪酒 叔侄偶遇话前程(2/2)
“御史台前两日上了奏疏,言说你当值期间与尚书省官员发生冲突,可有此事?”
那奏疏说的便是孝瓘与孝琬在集书省打架之事,只是那御史也是个阿谀奉承之人,至始至终没有提高孝琬,只说了尚书省官员去集书省办公务,高孝瓘和李荣借职务之便,难为尚书省官员,还大打出手。
打架之事,孝瓘自认为确实冲动了,于是低着头认错,“此事侄儿确实有错,不该冲动。”
“御史台纠察百官,同样是打架,可折子上却只有你和李荣。”
高演与孝瓘不算亲近,甚至也没单独说过话,但他很欣赏这个侄子,因此也想点拨几句。
孝瓘沉默,孝瓘是嫡长子,又是尚书右仆射,御史台自然不想得罪他。而且,早些时日,相和从乐城调查回来,便说那乐城县县令本家有在御史台做官的。如今他将修建堤坝之事交与尉相愿,县令从中捞不到好处,自然心有不快。而且虽然他没有明说,但是却有意在堤坝修建之后,提拔尉相愿。想必那县令也是看透此事,因此才会找他麻烦。
高演盯着孝瓘看了一会,县令与御史台的关系他又怎么不知道,又怎么会看不懂这其中的弯弯绕绕?因此那折子在他案上压了很多天,而且他打算一直压下去。本来也没想问这个侄儿,但是今日遇到了,便随口一提。
高演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孝瓘拿起酒壶将二人的杯子斟满。
高演又继续说道:“此事的确因孝琬而起,但是有一句话他却说对了:散骑侍郎是个闲职,而尚书右仆射的确公务缠身。尚书省哪怕一个小吏,御史台想要弹劾都需考虑再三,可知为何?”
未等孝瓘做答,高演便缓缓说道:“因为‘天下枢要﹐在于尚书’”(东汉.韦彪)”
是了,因为尚书省大权在握,因为尚书省可以直达天听,寻常官吏哪敢得罪。
孝瓘心思通透,哪里会考虑不明白,“六叔说的是。”
高演拿起桌上的糕点吃了一口又放下,有些甜腻,喝了一口酒压压甜味,这才又继续说道:“右丞年事已高,明年便要告老还乡。”
孝瓘猛的抬起头,心中有什么呼之欲出。他自小无依无靠,早已看透权势,看透趋炎附势。于是小心翼翼试探着的一步步往前走,从不敢肖想任何对于他来说难以企及的东西,也从来不敢依靠任何人。
可是六叔今天的话,却好像隐隐约约将那些他从不敢肖想的东西递了过来。
“若明年乐城堤坝修建顺利,右丞之位你便当得。”
尚书省右丞掌驾部、虞曹、屯田、起部、都兵、比部、水部、膳部、仓部、金部、库部十一曹。
孝瓘放在腿上的手不自觉的攥紧了。
“可如果出了纰漏……”高演没有继续往下说。
他很看好这个侄儿,觉得他大有作为,比那些纨绔子弟强多了。如果堤坝顺利,他不介意上折子推荐他,以他的权势,区区一个右丞他还是做的了主的,可如果出了差子,他也不会有任何偏私。
孝瓘内心波涛汹涌。这些年,他在高家就如同一个外人,除了二哥没有人会在意他,也没有人会以长辈的身份来教导他,告诉他什么该做,该怎么做。
如今,六叔是第一个教导他关心他的长辈。
“侄儿谢过六叔。”孝瓘将心中思绪压抑住,恭恭敬敬的朝高演施礼,声音微微有些颤抖。
高演道:“莫要谢早了。”
“侄儿明白,侄儿定当竭尽所能。”
高演看着谦恭谨慎的孝瓘,面露一丝笑容,“你这性子,倒是和大哥没有半分相像。雪停了,回去吧。”
孝瓘起身,见高演并没有要走的意思,便明白了这是让他先走,于是拱手告辞:“侄儿告退。”
高演点了点头,继续喝着温热的缥醪,不知在想些什么。
出了小店,雪已经停了,路上行人渐渐的变得多了,小商贩的吆喝声也响彻街头,此起彼伏。
孝瓘将斗篷帽子往下压了压,消失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
远处,一辆马车又停留了许久,直到高演也走出来之后,方才消失在街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