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47(2/2)
“再见。”
她对师兄说,也是对自己说。
……
星星命名权的证书是在钟隐离开后半个月的时候送来的。用一个黑色的礼盒装着,快递员是捧着来送给她的。正式而又庄重。
奉清打开礼盒,拿出了一本A4纸那样大的牛皮证书,封面是星空的颜色,一整个银河系都跃映在那上面。她轻轻捧着,小心翼翼地翻开,黄色页面的内里露出来,里面画了一颗星星,是一颗行星,表面是黄色和蓝色相间的条纹,氤氲覆盖了银色的发光物质。
那颗星星表面刻了几个字:奉清的星星。
她一手捂着嘴,不让自己哭出来,继续细细读里面的内容。
钟隐先生购于二零一八年五月二十日,兹定赠予奉清小姐。星河闪耀,无数星星划过夜空,请你记住,当你看星空的时候,也会有你的一颗星星。
落款处是一行小小的木刀刻的字。
奉清凑近,细细去辨认,看清了字的时候,手抖了一下,“咚”的一声,把证书摔到了地上。
“钟隐的行星轨道编号:520FQ”
指尖好像被烫伤,奉清站在书柜旁,陷在阴影里,不敢再去触碰那封证书一丝一毫。
证书尾端压着一张手写的卡片,上面写了一句话,而她没能看到。
-你曾在美国的西海岸赠我一场永不落幕的绝美落日,如雕刻一般我将你的名字刻进我心底,而现在,我送你一颗星星,只是希望你知道在这微末尘世还会有人一直爱你。
……
无法承受这些汹涌的爱意,奉清选择了逃避,她把那张证书阖上,锁进了暗不见天日的书柜,背抵着书柜,奉清抬头看着天花板,飞蛾扑在灯罩上,削弱了光影。
她只在心底一遍一遍地说对不起。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师兄,你该值得爱更好的人。
——
六月在无声等待中过去,奉清投入的简历全都石沉大海,日日在屋内画图纸,她能完整地设计出一个小型飞行器的结构,可却无法面对那些应聘公司的咄咄逼问,似乎她有了一个犯罪的父亲之后,这一身便尽沾上了污点。
愁云惨淡的时候,她收到了一个电话,是银行打来的一个电话,让她过去续存自己的资产。
奉清疑惑:“我并没有资产,你是不是弄错了。”
银行工作人员十分确定:“奉清奉小姐,您的确有一笔资产存储在我们这里。是您今年过年的时候由安德鲁酒庄的股份变现转过来的,是安德鲁酒庄的池先生给您汇的款,一共五千二百一十万元整。”
握手机的手指僵硬了,奉清看着窗台上的兰花,细白的花蕊落在空气中,无风,它们动也不动。
好可笑啊,原来池律为她布的局从那时候就开始了吗。设法让她去庄园,借安德鲁先生的手赠予她股份,赠予她这五千二百一十万,是来表达他的善心仁义吗?
银行职员的声音还在继续,“奉小姐,希望您能亲自来一下南屿银行商量续存事宜。我们约个时间吧,奉小姐您看好吗?”
指尖被捏得发白,心冷得像一块不会再解冻的冰,奉清一手扶着门栏,努力不让自己软倒下去。
原来她以为的喜欢,从头至尾都是池律为她织的一张网,她沉溺进去,该窒息而亡。
谈什么喜欢,从始至终只有她这样天真啊。
她记得池律说过,他不爱任何人,爱是一种无用的情绪,会让人变得不理智,会影响人的判断。她怎么偏偏就能忘记他说的话呢,怎么傻到无条件地相信他呢。
他不爱她,所以才能在一开始就为她设好陷阱,并且在最后收尾的时候,毫不犹豫地给她一刀,这一刀稳准狠,几近令她毙命。
心疼得蜷缩起来,奉清躲在暗里,觉得自己很像蝉,她明媚的二十几年,皆应遇见池律而终结,那时明媚的时光现在看来,一瞬光影,恍若隔世,而躲在阴暗潮湿地底的十几年,她似乎还有一生要去走,做一个胆小鬼,度日如年。
我人生的美好,因遇见池律而终结。
——
面无表情地走完了一系列流程,办完了一系列手续,在选择续存的时候,奉清面无表情地点了叉。而后不顾银行职员的劝说,她把那些钱全都转到了卡里。
五千二百一十万在这薄薄的一张磁卡里,奉清看着它,觉得这卡也好像在奚落嘲笑她。
她胡乱把卡扔进背包里,开始想着池律,他这样做的意思也未免太过明显了,在他眼里,她奉清今后半生只需要做一只不愁吃穿的笼中金丝雀就可以了对吧?他给了她后半辈子生活无忧的钱,去弥补他彻彻底底欺骗辜负她一场。
奉清抬头看着太阳,阳光刺眼,刺得眼睛生疼,哭都哭不出来。
……
她又开始玩恐怖游戏,走路玩,吃饭完,睡觉玩,无时无刻都在玩,玩物丧志,好像被真的打倒了。
她脾气开始变得不好,会因为一关的boss没有打过而崩溃大哭,甚至扔东西发泄。母亲被吓得站在门口大气不敢出一声。
奉清转身看见她,眼泪又止不住地往下流,捂着脸,她把自己锁进房门。
对着手机屏幕发呆,不知过了多久,她找出了翻/墙软件,登了Instagram,登了那个她好久没登的帐号。
那个帐号上面只有一个关注者:crimelost。
她曾经给他发过很多私信,无非就是我很喜欢你的作品,你的《血色童话》我真的特别喜欢,每次看完都能哭得稀里哗啦。她絮叨过这么多关于他的作品,可是对面好像一个永远不会有回音的机器人一样,他从来没有回应过她。
奉清闭眼,由着不知是什么作祟的心,给他发了一条信息:[我回来了。]
满身伤痕,满目疮痍。
她和他聊自己这些天的遭遇,把他当成情绪的发泄地。一天一天,一发不可收拾起来。她好像一个人自言自语,有时候,她都在想自己是不是疯了。
确实是疯了,疯过那段时间后。她拿着池律送的钱,去星协买了一颗星星,回送给了钟隐。
她在持证书的末尾写上了:你最好的朋友奉清。
而后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
她买了一张去云城的机票。
独自一人,又去了平乐一次。山依旧是山,水也依旧是水,一切都没变,一切好像却又都变了。
她看见平乐原先的村子已经搬迁完了,他们都去了邻近的一片山里,修建好了房屋,不过几月时间,已是安居乐业,和乐融融。
奉清站在原先发现矿脉的那片树林中,听着轰隆不绝的机器声响,心好像死了一般。
顾芝兰现在仍然在村里的学校教书,她看见了她,便和她介绍:“池律已经解决了村里的水源和土地问题,我们都能衣食所安,不会再被别人轻视和恶弃了,多亏了池律,他人一直很好。”
顾芝兰见她不回应,目光一直看着矿洞那边,便继续道:“你在看那矿洞啊?那矿洞现在已经能安全开采了,天驰派了人来开采,村里也有人愿意去帮忙,给的工资很高。他这举动又是养活了一方人的善举啊。”
奉清闭着眼,已不想再争辩。她怎会看不出来,池律开采这矿脉挣的钱可比救这里的村民花的钱多多了。
天生的商人头脑,他果真利益至上。
她究竟曾经爱他什么呢?不过现在那些统统不重要了,他死在了她的心中。
池律死在奉清的心中。